而且,他确实还有事要找天元。
就在五条悟自出生以来第二次与一真分别之前,他却似乎心有所感,连眉毛也轻蹙起来,少见地流露出焦躁与不安的情绪。
“还会回来吗,一真?”
五条悟知道一真必定在瞒着他打算做什么,但他尊重一真的选择,并没有进行追问或阻拦,只是向对方出声确认——就像在寻求一个能令他放下心来的安抚。
“会的。”羽取一真回道。
“……我总感觉你在骗我。”听完肯定答案的五条悟眉心反而拧得更紧了,“但又相信你在说真话。”
这话有点颠三倒四,让羽取一真哑然失笑后,主动又自空中落回了悟的肩膀上,用额头轻轻贴了贴他的。
“我向你保证,悟。”
这是一个他们之间代表承诺的动作,羽取一真同样对此刻的五条悟做出保证。
“不管经过多长时间,我都一定会再回到你身边。”
“我们不会分开,即使是死亡也不行。”
………
薨星宫本殿。
天元似乎也早已笃定羽取一真会来第二次,依旧特意在唯一正确的门前为他留下了咒力残秽。
“想好了?”
见到羽取一真的再度现身,天元朝他露出一个笃定的、早有预料的微笑。
“嗯。”
羽取一真展翅悬停在天元面前,延伸自头顶的长长冠羽无风自动,灿金的无数碎粒好似将熄又燃起的星火,亦随之不断浮现与消散于空中。
“我回去后也认真思考过,该如何达到你所说的结果。”
“确定了就不能反悔。”
天元站着没有动,那张已不似人类的面庞之上,笑意变得更深。
“我不会后悔。”
那双金与红交织、流光溢彩的细长眼眸盯着他,既如诸天神佛阖目怜悯世间众生疾苦,又似非人野兽即将遵循残酷且无情的生存本能。
“为了掌握覆盖整个国土的结界,为了获得与结界术相关的知识,我要与你同化,天元。”
“既然此刻的你也已提前开始进化,意味着星浆体以外的生命体同样能与你同化,包括我在内。”
“但我不能失去自我意志,我必须要占据完全的主导地位——而如今身为特级过咒怨灵的我,可以实现这个目标。”
“我要吞噬你,天元。”
在这座空旷的薨星宫本殿内,唯有羽取一真的声音在冷静地回荡、交叠,直至化作一道信念已定的冷酷决断。
这就是他今天再度来到薨星宫的缘由,且绝不空手而归。
因为,它同样已是衔尾蛇循环中注定发生的“历史”。
倘若事实真如眼前的天元所言,因不受[一真法界]影响而拥有全部记忆,那么意味着ta其实已经是——
拥有了与他同化后记忆的,“另一个自己”。
“可以啊。”
天元这次是真正笑了起来。
他对羽取一真做出的这个决定满口应下,没有半分提出质疑或感到被冒犯的情绪流露。
“但我要提醒你一点,”天元又说道,“即使有我主动配合,以你眼下拥有的力量,想要在吞噬我的过程中不丧失自我意识,需要花费比你想象中还要漫长、漫长的时间。”
羽取一真沉吟片刻,声音冰冷的说道。
“我记得,除了被安置出去当[辟邪物]的咒物以外,忌库里还存放着一些不好处理的咒物,对吧?”
如果是他的力量还不够,那就吃掉那些还被保管在忌库里的咒物。
【咒灵吃掉咒物就能增加咒力】,是所有咒术师都知道的常识。
羽取一真说完这句话,又再度看向天元,“你已经准备好了。”
“当然,一切都如我记忆里发生的那样。”
天元示意羽取一真跟上来,而他们即将要去往的地方除了东京咒术高专的忌库,还有极秘密的飞驒灵山净界。
那是一座位于本州的蜿蜒山脉,虽地处偏僻、人烟不多,却向来享有[小京都]之称,备受游客喜爱。
但羽取一真与天元要去的地方,则比游客能够触及到的边界还要更深入,直至来到由冰河不断侵蚀而形成的钟乳石窟深处,不断有水珠沿着尖锥似的石柱滴落水面的结界核心点。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千年前的天元原身坐化后形成的即身佛,真正的顶级咒物。
“吃[两面宿傩的手指]有被反压制的风险,但忌库里除了[九相图]以外,其它也没什么能帮到你的好东西了,即使全部吃光,也抵不上这个。”
天元双手交叉抱臂,望向千年前自己的眼底流露出几许怀念。
“接下来就按照你的步调走吧,一真。”
当看见那只凤凰在展翅间体型暴涨,一口吞掉这具即身佛时,天元也彻底闭上了眼睛,身形逐渐崩散。
“我很期待……你最后创造出的那个新世界。”
唯有留下的羽取一真席地蜷身而卧,宛若涅槃,在沉眠中被沸腾的烈焰彻底包裹。
等半同化半吞噬的进程完全结束后,他将吸收天元千年来拥有的所有知识,也将继承对方的身份,成为新的“天元”。
但羽取一真沉睡了太久、太久,久到他潜意识为了不让五条悟担心,主动擦除了对方关于他的那部分记忆。
而他自己的意识则彻底落入混沌的黑暗里,如同一点一点撕扯月亮的天狗,要将这庞大如暗潮般的力量全部收为己用——唯有一丝被分出的神智,始终维系着羽取一真的本能,仅被五条悟的情绪所牵动。
而羽取一真的生得领域,则在这数年间仿佛一阵又一阵刮过的无形微风,随天元已布下千年的结界而逐渐不着痕迹地延伸出去,与此世本就存在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果悄然融合,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