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寻背过身道:“我要去做一些事,你不方便参与。”
冰寒眨了眨他那一双细长的眼睛,仿佛在说我不太明白:“可是我走不了。”
白寻拧住了眉头,这不是她想看到的,但对现在的状况,她却没有解决的办法。看着白寻苦恼的样子,冰寒心里十分畅快,平时都是白寻设套给他钻,没想到白寻今天也中了他的陷阱。
“这样吧,主人,我可以封闭六识,便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直觉,您虽把我带在身边,也可以当我不存在。”六识便是眼耳口鼻身意,封闭了六识,即便是神仙也会失去所有知觉。白寻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但她刚刚看到冰莲对外界那般的兴致勃勃,她又怎么忍心封闭他的六识?让他不能看、不能听、不能尝、不能闻、无知无觉,那真是比死还要残忍。
“这是不是对你太残忍了。”白寻竭力想控制自己的眼神,令它冷漠一些。
“反正我也这么过了几千年了,主人,你不用太过介怀。”
他这么一说,白寻心中更加愧疚了。“你不用叫我主人,”跟着又叹了口气:“我以前有个朋友,我很喜欢叫他前辈,其实也不是真心的,只是为了打趣他,还时常捉弄他。我以为后来会有和他好好相处的机会,到时候再慢慢补偿他,可是他竟然就这么死了。人便是这样,不能做一点亏心事,否则便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白寻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闭上眼,仿佛在沉思什么。
冰寒在心里默默地反驳: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对自己的过错耿耿于怀,比如我,就不会。
“等这边事情了了,我也该回去看看他了。”
“那位前辈知晓你如此怀念他,心中一定十分感动。”然而冰寒心中所想却是:还用去哪里看,我就在你身边看着你呢。
冰寒等了一会也没有回音,回头才发现,白寻已经靠着树干树干睡着了。她一连奔波了好几日,元神损耗非常大,却连片刻休息的时间也没有,这时候松弛了些,便靠着树干睡着了。
冰寒捏起一团泥巴,悄悄地走到她身边,本想擦在她脸上,但视线移到那张苍白的脸上时。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了白寻那番话。然后动作便有些迟疑,手扬起了好几次,愣是没落下去。
罢了,她是个小辈,又是个女人,我何必跟她计较。
冰寒再一次说服了自己,忍不住又偷偷看了白寻两眼,然后才走到河边,把捏着泥巴的手放进澄清的河水,任由轻柔的河水将他的手冲洗干净。他知道自己好像有些不对劲了,但是他不愿意再深思下去。
天色渐渐晚了。
冰寒见白寻还没醒来,便设下结界,与她一同靠在树干上睡觉。
白寻醒过来时,冰寒正站在河边不远处,似乎是正在享受清晨带来的惬意和凉爽,白寻一醒,他便发觉了,朝着白寻点头示意。
白寻便从地上起身走到冰寒身边去,明明他们认识也不久,但偏偏这个人给白寻一种极为熟稔的感觉,除此之外,这个人也很特别,眼神里一干二净,没有顾虑、没有忧愁、轻松惬意。她从没有遇到过一个这样的人,他好像,真的一点包袱也没有。
见白寻看着他不说话,冰寒却也没说什么,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决定了?”
这个眼神又让白寻觉得熟悉了,但仔细一想,记忆里好像也没有对得上的地方。抛下这些,白寻向冰寒抱了抱拳:“劳驾阁下暂且封住自己的六识,事情一了,我便会提醒阁下解封六识。之后,我们再一起寻找解除感应的方法。”
“好。”冰寒没多说什么,掐诀封住六识,身化一星微尘,落在白寻的耳垂上,变成了一粒小黑痣。
“多谢你,冰莲。”虽知冰莲听不见,白寻仍是这般说道。
呆立原地半晌,白寻用力地捏住了自己的拳头,直到指尖发白,她才松开了自己的手指。是天意、还是命运,是巧合,还是安排,我不信命,也不会认命。
一缕又一缕怨气夹杂着阴寒气从白寻身上散发出来,使得周围的温度不断下降,浓密的白雾在白寻身周逐渐汇聚起来,由仅仅二三尺的范围扩大到数丈。
过了好久,白寻才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虽然她的修为正不断增长,体内的寒气却失控了。自凝冰心完成后,她已经完全控制了体内的寒气,可现在白寻试着运了一次功,却无法将这股寒气收回体内。
她将一缕寒气捞在手心,以元神感应,发现其中不止有阴寒之气,还有怨恨、暴虐、阴郁、血腥等等情绪,这大概就是《冰神道法》中提到的第三层寒意,人心之寒。
白寻仰头看天,喃喃自语:“连你也知我心之寒吗?”白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领会到了第三层寒意,不过如今不是练功的时候,她还有事要办。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奇怪,这身子怎么好像重了许多。白寻艰难地驾云飞行,白雾在她身边越积越厚,周身的气息越发地诡秘莫测。
取经之行已历七年。
凡人一生岁月短暂,尤其这一路风刀霜剑、餐风饮露,便是当年年轻的小和尚,脸上也开始有皱纹了。
玄奘生性洒脱,从不在乎皮相,只是也难免忧心忡忡,不知在他老死之前,是否有得见灵山那一日。
这一日,他们师徒一行人走到了一处山岭下,这片山本不高,树林也不怎么茂密,几许白雾半遮半掩,没什么怪处,但总让人觉得阴风阵阵,不寒而栗。山脚下还有几处开垦出来的农地,只是此处土壤贫瘠,水源也少,地里便没什么收成,杂草也没长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