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到过东海和西海,还没来过南海,如今落脚的地方是南海边缘的一个小渔村。海岸线蜿蜒,此处的视线也不算太过开阔,岸边绿树成荫,海水将礁石冲击得千疮百孔,白寻撑着伞站在一块凸出的礁石上。
时至正午,烈日暴晒,三三两两的渔民扛着渔网和虾笼往回走。强烈的阳光将他们晒得皮肤黝黑,海中风浪无情,然而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百姓们也不得不去向海龙王讨这一份口粮。
虽说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深山居猛虎,海底养蛟龙,人类的生活也确实太难了一些。
白寻正这么想着,忽见村庄中走出两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互相搀扶着,抹着眼泪,手里提着竹篮,不知往哪里走去。
白寻眼尖,瞥见篮子放的是香烛果品,这定然是要拜神去了,但不知她们要拜的是哪路神仙。兴许和自己有关?她这么想着,干脆现身出来,拉住路过的一位老大娘,问了几句。
老大娘也是唏嘘不已,前几日,她们两家的丈夫和十几岁大的孩子一起出海打鱼,一连好几天都没回来,估计是没了。家里的女人能不着急吗?便搭个伴儿一起去庙里上香。
“是什么庙,供的又是哪位神仙?”
老大娘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这姑娘看着挺讲究的,说话怎么不过脑子:“南海还能是哪位神仙,我等供奉的自然是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
白寻当即一个激灵,浑身巨震,几乎难以克制自己的激动,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南海普陀山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
这位菩萨在佛门之中地位尊崇,是如来佛祖的辅弼,佛经中说,观世音菩萨是过去的正法明如来所化,他在无量国土中,以菩萨之身到处寻声救苦。
众生如果在受苦之时诚心念诵观世音菩萨的名号,观音菩萨就能即刻显现,令其得到解脱。此之所谓闻声救苦。
她怎么早没想到观世音呢?如果她早能想到,是不是便不会遭受这么多的苦楚了。心念一动,白寻也没跟老大娘告别,失魂落魄、神思不属地走到了观音庙前。然而在最后踏入之前,白寻却又犹豫了,她所面临的重重问题当真是走进庙中,一头拜倒便能解决的吗?
不不不,她所面临的一切并非是哪位大神仙一展神通便能解决的,除了她自己,谁也帮不了她,她也不该去依靠任何人、妖、神。
她不是善男信女,更不会信奉佛门。观世音菩萨纵然是一位救苦济世的大菩萨、大救星,也不会是她的救星,她有自己信奉的东西,如果她愿意改变自己,便不必求助于观音,也根本不会有这样的苦恼。
可她就是不愿意改变,哪怕是螳臂挡车,哪怕是自取灭亡。
最终白寻还是走进观音庙里上了一炷香,这样的大圣人,哪怕不是她的信仰,也是值得尊敬的。
不多时,白寻等待的堂兄到了约定的海滩上。
他们小时也曾在一起玩闹,但却不是单纯的青梅竹马关系,白方圆长她一百多岁,当年在一群孩童中无疑是首领般的角色,而白寻不过是一个小喽啰,两人地位差距甚大。
白寻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海滩上那位玉树临风的仙人。她颇为热情地打了声招呼:“方圆哥”,后者转过来时,却让白寻大吃一惊。
那是怎样的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文质彬彬,与当年那个和白寻一起在河里的玩泥巴的倒霉孩子完全不一般了好吗?
白方圆冲着白寻微微一笑,单掌竖在胸前,同他的头一起低了下去,口中轻声道:“阿寻妹妹,好久不见。”
白寻浑身一僵,立刻回过神来,回了一个稽首礼:“方圆哥哥,好久不见。”白方圆又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种好似慈祥的神情,配上他一丝不苟挺着的端正脖颈和挺拔的肩膀,真正是玉树临风,气度不凡。
令白寻有些微的不自在,但好在她外形条件过得去,只要不开口,也是仙姿挺拔、冰清玉洁的白仙子。
白方圆的心头也正微微讶异,白寻的事他知道一两件,本以为这个小妹妹境遇可怜,修为大约也不会高,心性也差一些,不想她如今脱胎换骨,修为好似还隐隐盖过了自己一头,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两人一路并肩而行,白方圆问道:“近些年,不知寻妹在哪里修行?”
白寻也无心隐瞒,便坦言相告:“在碧波潭修行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去了极北之地修行,也算是颇有进益,但比起兄长扎实的根基,也不值一提了。”
“寻妹去到碧波潭的事情我倒也知道几分,只是来不及援手,不过看来,对于心性坚毅、神志通明之辈而言,无论在何处修炼,得到的进益都必然不少。”
白寻抬起双目看着白方圆,对他的关切颇有几分动容:“是,如今看来,也是一段值得回忆的经历。不过,还是要多谢兄长的关怀。”
白方圆点了点头:“那极北之地?看来碧波潭的修行并不是太过顺利,否则,也不会辗转到了极北之地。”
白方圆确实猜对了,白寻看向他,既无奈又坦诚:“是啊,确实不怎么顺利。”
她一开口,白方圆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妹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不过好似是个活泼的性子,和小时候一点没差,仔细一想,那样的苦寒也不是谁都能熬过来的,白寻必是好好磨砺过一番,性格有所改变也不稀奇。
他又问道:“那你想要一个怎样的师父?”他之前倒是寻访了几位地仙,不过以如今白寻的修为看来,那些地仙要做她的师父是有些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