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研究什么?”阿拓顺手把手里的饼子递给了诸葛承。
“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诸葛承随手接过咬了一口,眼睛却还盯着地图上的各种零件。
“某些人既然拜了我为军师,我自然就该拿出点本事来,不然辱没祖宗啊。”
“下一步自然是走风陵渡然后入潼关直接去长安啊。”阿拓盯着图看了一会也看出点门道了,指了指图上的一处地点。
“不,我们走茅津渡转函谷关然后去洛阳。”诸葛承指了指南边。
“去洛阳干什么,那贵人不是在长安吗?”
“就因为贵人在长安啊,你看看现在长安周围到底有多少股势力。”诸葛承指了指长安周围那一圈的零件。
“就我之前边走边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这里是鲜卑的慕容氏,羌族的大单于大概在这,氐族应该是有几支应对的部队,可惜我不知道他们的位置。接着就是长安城,除了天王以外,里面不是还有一大堆胡部各族被俘的贵人们,那么多人里你知道那个所谓的贵人是哪家的吗?”
“对我们来说最好的情况是贵人就在慕容氏,比如慕容氏的大萨满什么的,那么我们只用对付其中一家就够了。其次是某个和慕容氏交好的小部落的人,那也可以是当做就对付慕容氏一家。
就怕事实上没那么简单,比如……贵人是羌族的姚氏,那说不定他就是想火中取栗利用慕容氏自己好趁乱摘果子。最坏的情况则是——贵人是天王,他要借着祭天局让被选中的这几方势力和燕皇弟斗个两败俱伤。别的被选的那几个人我不知道,但我想,你和那位天王本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过节吧。”
说到这会诸葛承从地图上移开目光直视着阿拓,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过节……”阿拓反而没看诸葛承而是望向了北方,脸上一脸的落寞。
“国破家亡了的确应该算是过节吧。”
“所以,你才有资格被选进祭天局。”诸葛承的语气里并没有疑惑。
“就算有资格又如何,我现在也只是孤家寡人一个的普通鲜卑人罢了。”
阿拓说到一半转过头来,诸葛承伸出手来握着他的手,从阿拓的角度看过去,诸葛承的眼角又带上了一点粉色,阿拓仿佛能从那双眼里看见水光潋滟。
“你还有我啊。”
“嗯。”阿拓于是笑了。
“所以我们去洛阳干什么?”
“两件事。第一是我在鬼谷里学的各种机关图纸,手边的材料只够那日勉强给你组个替身小鸟,洛阳就算再经战乱终究是昔日都城,各方集市贸易往来足够我凑齐材料多造几个机关兽,这样就算第二件事办不成我们也不算完全没有自保之力。”
“那第二件事是?”
“想办法搭上北府军。”
“去找汉人?”
“没错,我的机关兽最多让我们自保,你的兵家学问没有兵马在手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场祭天局里各方哪个不是带着成千上万的人马,没有一兵一卒的我们根本就没有入局的资格,所以我们只能想办法借势。”
“去找汉人借势?”阿拓想了想。
“也是,长安的胡部各族打得都乱成一团了,汉人未尝没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
“这是其一,其二在于汉人是我们唯一肯定的不会参与这场祭天局的一方,也就是最不会和你产生冲突的一方。”
“还有其三吗?”
“其三就是汉人对于长安的执念要远远强于你们胡人。
当年司马家立了晋朝,定都洛阳,堂堂都城如今却是边陲,若是能够收复长安,那么双都相互拱卫之下才能争出一片王朝气运。姓司马的但凡还有一丝血性,就不该只想着在建康偏安一隅,中原的战乱终归是要有人去结束它的。”
“你还会相信姓司马的?”阿拓一脸戏谑地反问。
现在轮到诸葛承一脸的落寞了,阿拓看着眼前沉默的人,突然就很想试试问他这个问题。这不光是因为他的出身,还因为他在鬼谷时面对那些汉人将军们时他的那番豪言,王侯将相真的宁有种乎吗,这种真的分胡汉吗?
“那如果是由胡人来呢?”阿拓深深吸了口气,他深知这个提问不会让诸葛承喜欢的。
“由胡人来什么?”诸葛承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明白阿拓想问什么。
“由胡人来……结束中原的战乱和南北的分治,还天下一个太平。”阿拓终于还是说出口了,他紧紧地盯着诸葛承,生怕错过一点他的反应。
“什么?”诸葛承瞪大了眼睛张着嘴看着阿拓,仿佛不知如何反应般停在那里。
“你也觉得……胡人不配吗?”
“可是……你也知道,胡人在这些年里杀了多少汉人……”诸葛承的眼眶又红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阿拓的提问他会这样反应,只是凭着本能努力地不要让眼泪滴下来。
“难道……你们汉人在打天下的时候从不杀汉人吗?”阿拓的声音依旧平静,平静到诸葛承觉得他太过残忍了。
“那是——”诸葛承大喊一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地图上的机关零件滴溜溜地打转,可一掌过后自己又皱着眉愣在那里。
“那是……”
然后诸葛承想起了他在鬼谷看见的那两堆蚂蚁。
“阿拓……我们不是蚂蚁。”诸葛承也不想解释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与其说他是在说服阿拓,不如说是在说服他自己。
“我们根本做不到不去区分这些的。”
诸葛承闭上双眼,眼泪沿着脸颊滚落,被阿拓接到了掌心里,而这滴泪摧毁了他最后剩下的对于继续这个话题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