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慕容泓的亲兵里还是有脑子清醒的人的,明明这场本来只是在追杀一个混进来的汉人那边的小兵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然后一转身莫名其妙变成了朝廷内地位最高的两位王爷和两位谋臣的谋反事件。这种脱离掌握的要命大事还是得请身居高位的人来解决,尽管好像军营里最身居高位的人都在眼前了,但是亲兵队长还是指挥着其中一名士兵让他尽可能去找个能处这事的人来。
当场上两方拥有共同的敌人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先变成同一方。慕容冲那边唯有高盖认识阿拓是谁,可惜由于这个涉及到他自己干的丑事所以不能解释。但到了如今这个份上,多一个人总归是多一份力量,也就多一点在慕容泓面前活下来的可能。
“阿二小兄弟,来我们这里,我们一起诛杀这个暴虐成性的昏王。”高盖对着阿拓高喊了一句。
阿拓也不在意高盖一句话给他定了一个同样谋反的罪名,边格挡慕容泓手下的乱刀边加入了慕容冲那一边的阵型,刚站定位置就替慕容冲格开了几名亲兵的攻击。
“好刀法。”
此刻的慕容冲终于在一片混乱中仔细看了阿拓一眼。以慕容冲的眼界来说,除了他自己外他这辈子里见过的能称为好看的人就一个,就是他姐姐清河公主,现在终于要再加一个了。
阿拓的好看和慕容冲见过的其他的人都不一样,他和他姐姐就是纯粹的美丽,花一样的。可是这种美丽毫无价值,在刀剑面前这种美丽只会给他们自己带来危险。他们被随意地攀折,装饰在牢笼一样的宫殿里,没人会过问他们的感受,他们只要负责美丽就可以了。
可是阿拓的好看不一样,他首先是刚强的,其次才是好看的。慕容冲先看见了他的刀,才看见了他的美。阿拓的好看就像光,带着正气和温暖,让人不自觉地会想要相信他。
“小心,不要分神。”在慕容冲不合时宜的发愣中,阿拓又替他挡开了三刀进攻。
慕容冲摇摇头一边驱散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一边出刀将被阿拓架住了攻击的那几个人一一杀退。
发现慕容冲擅长进攻后阿拓更改了策略,他乐得有人能在此时替他分担压力方便他藏拙。于是阿拓开始专心替慕容冲格挡来自各路包括慕容泓的攻击,而将进攻这件事专门交给了慕容冲。
阿拓因为得了兵家秘传后刀法超过慕容冲和慕容泓太多,所以只要看他们起手就能大概明白这两人这招想怎么打。为了方便慕容冲,阿拓不但帮他格挡了所有的攻击,还把他要进攻的路线替他预先留了出来。
而慕容冲这边又是另一种感受了,他这一辈子用刀都从来没打得这么舒服过。小时候他也曾有满腔抱负,觉得鲜卑男儿纵使一时屈居他人之下只要志气不灭终会有出头之日。所以即使被整个长安城嘲笑是个男宠的时候他也日日练刀不辍,可是那位天王只不过看过一次他练刀的样子就在那里哈哈大笑。
“我的小凤皇啊,你的刀舞得真漂亮。可是记住了,与人搏命的时候别用刀,否则你一刀过后就该死在别人的刀下了,那样可就太难看了。所以小凤皇遇到危险时一定要逃,逃得越远越好,等孤来救你就好了。”
慕容冲听懂了,他的刀和他的人一样,空有美丽却脆弱不堪,除非敌人肯毫不还击引颈就戮,否则一刀过后只知进攻不懂防守的他唯有死在别人刀下。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慕容冲现在明白了,那位天王看错了,他的刀是美丽的,也可以是致命的,只要有人肯坚定不移地站在身边,和他一起面对来自前方的危险就可以了。
慕容冲再次望了身边的阿拓一眼,就算是胡人里也算高大的阿拓当然也比慕容冲更高一点。所以慕容冲从那个微微低一点的角度望去,阿拓抿紧嘴唇眼神坚定望向敌人的表情看上去让人感到分外的安全。
95.
“怎么了,皇弟,你的刀只有这点力道?我看你还是改不了那个万事只能靠男人的毛病,慕容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只会以色事人的东西,连造反都要找个野男人来帮你。”慕容泓一向看不起他这个弟弟,如今双方撕破脸皮自然是什么狠话都能出口了。
“住口!慕容泓,你以为这些年你在关中的富贵太平日子是哪里来的?还不是我和姐姐在宫里帮你睡出来的!”
慕容冲这段男宠过往向来是军营里的不可说,但不可说不代表没发生过。有时候慕容冲真的很想问问那些身为他家人的人,那么小的他难道真的能抵抗命运不进宫吗?难道长得漂亮也是他的罪过吗?
他的那些家人们在他被选中的时候没帮过他,慕容冲不怨他们,他们也是天王的阶下囚,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他的家人们在他在宫里自我怀疑自我厌弃的时候过着好日子,慕容冲也不怨他们,反正他的生活无法更改,比起大家一起糟糕,至少家里人有好日子过还算不错。
可是凭什么,在他自己为自己挣得了自由之后,他的那些家人们可以倒过来用这段过往来审判他,就好像他是他们一家清白里唯一的污点。他慕容冲从来没有欠过他们的,倒是他们欠他的,现在可以还了。
“收刀,静心,他只是想让你冲动乱了你的节奏而已。”
在慕容冲想要抢上一个进攻的位置单挑慕容泓时阿拓握着他的手臂又把拉了回来,同时他挡在慕容冲身前架开了慕容泓趁乱劈过来的一刀。
“我知道了,谢谢。”慕容冲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内心刚刚升起的戾气,抬起眼时看见阿拓挥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