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没有听见救他的那人呼痛的声音,反而是慕容泓临死前的吸气呛咳充斥着他的耳朵。慕容冲前所未有的觉得自己的哥哥真是吵闹,哪怕快死了都不消停。想让他安静点的慕容冲上前拔出了已经插进慕容泓胸口的刀,任由对方胸膛里喷出的血液溅了他一身。
已经长成的牡丹在嫡亲兄长的血泊里全然盛放。
那朵牡丹转过身,披散青丝随着身体的转动轻轻扬起又再度垂落,兄长的血液从他半边脸颊一路往下流到胸口,对此慕容冲依旧无知无觉。然后他抬起头,看见阿拓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左手垂在身体一侧,伤口的血液沿着他的指尖一滴滴落下。
慕容冲尖叫一声抢到阿拓身前,用刀割开自己一边袍袖举起阿拓的手臂就要给他包扎。阿拓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脸上带着一丝慌乱神情挣脱慕容冲的双手后退一步。
“你……你不喜欢我帮你包吗?”慕容冲的表情看起来带着受伤和讨好。
“那我去叫军医,总之你别随便乱动,你的伤口看起来很深,不要让它再多流血了。”
这时之前跑去找人的亲兵终于带着他觉得能解决争端的人回来了,那位来时路上只是埋怨为什么今天没有离开大营的将军到现场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说燕将大兴的人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他们那位不可说的美丽小王爷一身是血站在尸体面前用冰冷眼神望着他。
此时的高盖和宿勤崇互相对望了一眼,在刚刚那个武斗的场面里这两位谋臣实在算不上出了力。
在如此重要的谋反场合里全程几乎都是靠他们投靠的慕容冲自己完成的,而另一个居功至伟的角色居然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人。担心自己另投主人后没有足够功绩证明自己的两人知道,此时再不发挥自身才能就只会被新主人抛弃了。
“北济王昏聩无能,执法严苛,致使军营上下人心浮动,声望大损,非是明主之相。燕将大兴,大兴不在北济王,而在中山王。你等还不快来拜见王爷,到时从龙之功定有你等一份。”
两位谋臣开始发挥自己的口才,把慕容泓批得体无完肤,又把慕容冲捧为天人。反正慕容泓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而尸体是无法为自己辩解的。何况生前的慕容泓在这座军营里也着实算不上有什么人望。
越来越多的官员听闻异变赶来了,可是他们来时万事已经尘埃落定了。先来的还赶得上对着慕容冲表了一番忠心,后来的只轮得到对着高盖和宿勤崇两人喊口号了。因为慕容冲看着大局已定后就赶紧叫了一名军医拉着阿拓退回他的帐里去了。
这场在高盖和宿勤崇事后想来荒唐到儿戏的谋逆就这么匆匆开始又莫名结束了,虽然少了缜密的谋划,小心的演练和从容的执行,但好在以结果来看,它总算还是一场成功的谋逆。除了参与谋逆的三人变成了四人,而那个第四人现在是他们主人的座上贵宾以外。
阿拓任由军医给他的左手进行包扎,全程动也不动一语不发,好像一座没有痛觉也没有反应的石像。
倒是慕容冲忧心忡忡地望着军医,一会问对方这伤要不要紧,会不会留疤,恢复时要注意点什么,又时不时地望向阿拓,小心试探地问他疼不疼。慕容冲连语气都不敢大声,就好像不得阿拓允许他擅自开口询问是一件多么唐突的事情一样。
而此时的阿拓虽然面无表情,内心却是烦乱的要命。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慕容冲的表情,刚刚他们无意间对上眼时阿拓被那双炽热的眼睛吓到了。这根本不在他们的计划里,他只是按照事先和诸葛承商定的那样,试图挑起高盖和慕容泓两边的矛盾看看能不能坐收渔翁之利而已。
当有了一定的巧合和天意辅助,结果远远好过他们的预期,而他参与这场谋逆也只是因为双方暂时有了共同的敌人而已。至于救了慕容冲,那更是一个完全的意外。在阿拓看来他已经在这场局里下了赌注了,而且眼看着要赢了,难道这时候他会坐视庄家出什么意外让他到手的钱财全部打水漂吗?
可是那眼神太过于渴望了,阿拓见过那样的眼神,在他和诸葛承相处时不经意间瞥见镜子里倒映的自己的时候。知道那个眼神是什么的阿拓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当下的情况了,所以他笨拙地拒绝着,试图用谁看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来对抗那个过分热烈的眼神。
然而慕容冲仿佛看不见那显然的拒绝,还要贴上前来,为了和坐着的阿拓维持同样的视线高度,刚刚已经掌握了军中大权的慕容冲在阿拓面前蹲下,握住刚刚被军医放下的已经包扎好的阿拓的手,强行让他们那一双冰冷一双炽热的眼神在空中相遇。
“不想答那些也没关系,能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97.
“大胆,王爷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
高盖刚走进慕容冲的军帐就看见眼前这幅景象,正在烦恼要怎么把这个北府军的人从这件事里排除出去好彻底给他曾经的罪行来个死无对证的高盖迫不及待地要给阿拓定个罪名。可惜话刚起了个头,慕容冲就回过头看着他,曾经的小王爷现在的王爷眼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我该走了,少爷还在等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处这种突发状况的阿拓决定先撤退再说,至于战果和战利品什么的可以以后再说。
“走去哪里?少爷是谁?”慕容冲很在意阿拓的回答,一定要追根究底问出个结果。
“你不是这座大营里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