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俩倒是好命啊,同伍里剩下的都死了,你们倒是一点伤也没有的回来了。”有个明显老兵模样的人和两人聊了几句后就给了他们一个意见。
“刚好我们那伍里死了两个,待会重新整编的时候你们就说跟我们一起吧,这样大家下一次冲锋的时候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待到中午攻城营的军吏来重组军伍的时候果然就是按照那个老兵的说法组了,本来就没有什么人在意的攻城营,阿拓两人和老兵那边三人都表示了组合的意愿之后军吏自然也是懒得麻烦,按照他们各自的名牌在名册上重新标了一下就给他们组好了新的队伍。
除了毛小豆和阿拓以外,这新的伍里剩下的三人都是老兵了,而其他俩人一看阿拓他们这么年轻都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
而人类这种生物,无论在哪里,无论多大,受过什么教育,只要人数一旦超过三人,就会自然地形成小团体。而这新组成的一伍,自然是毛小豆和阿拓一边,剩下三人一边,两边都很满意这种状态,重组完不久后就互不干涉地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你们俩跟那三个兵油子重新组成一伍了?”早上有个被毛小豆他俩帮忙处了伤口的士兵看见他们离开那个三人团体后就跑来把他们拉到一处角落小心地问。
“你说李石他们几个?”阿拓开口确认了一下。
“对,就是他们三个,我也是看你们人好才跟你们讲,本来议论同伴这种事在军营里是忌讳的。但是你们人小不懂,在攻城营待了有点年头的都知道他们三个。”
那人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又凑近了一点才小声开口:“我早上就想和你们说了,但是一直找不到私底下的场合。那三个人绝不是什么值得放心的同伴,你们现在赶紧去和军吏讲,就说你们处了一会互相合不太来,自请换去其他还没满的伍里。今天重组,现在还是来得及的。”
“那三人有什么不妥吗?”
虽然以攻城营的水平,毛小豆和阿拓混在里面是怎么都不会有危险的,但是他们现在扮演的只是普通的新兵,自然演戏要演全套。于是毛小豆和阿拓听了话后都露出一副紧张兮兮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表情,毛小豆开口询问那人时也是小声的,一副生怕惊动长官和同侪的样子。
“大家都知道,无论军伍怎么组,他们都是那三个,永远死的都是剩下的两人。还有人私底下在传,他们为了不要让军伍的生还率太高,让上头指派他们那一伍做当先冲锋敢死的活,会故意坑杀队伍里剩下的两人。”
那人表情相当认真,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警告阿拓两人。
“你们要是和他们混一伍,会活活被他们坑死的。”
129.
攻城营里哪怕都是炮灰,还是能在炮灰里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有时会有一伍互相之间配合协作比较合得来,所以每每攻到敌方城下还能在各种落石乱箭里互相扶持着生还,这种一直保持完整建制的伍就会被攻城营挑来攻坚。被选中攻坚的伍在将军真正的意图是要拿下城墙时就会被安排到攻城云梯的第一梯队里去。
让这些长久相处下来已经有了默契并且自身也有一定能耐的老兵第一个站上敌方城墙有助于攻城方在人数较少的时候在城墙上打开局面。他们每多坚持一刻,攻城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一分。
当然,每多坚持一刻,攻坚队离死也更近一步。攻城战里,一伍五人上城墙,五人死在方圆一丈之内,前后不过片刻也是常有的事。但是若能坚持下来,等攻城结束,不但有大笔军功犒赏,攻坚队的成员作为百战老兵,也能被从此调离攻城营不再成为军营里的炮灰。
可以说,这是一条向死而生的道路,前提是你要有足够的勇气和上天赐予的运气。
而看起来,李石他们三个走的是另一条路子。当一名士兵上过足够多次战场,就会练出一种生死间的直觉——用来逃命的直觉。
借助大队同僚的掩护,如果进攻意愿不算太过明显的话,有着这种直觉的士兵同样也有很大概率生还,但靠的却是贪生怕死的生还。而这种人若被分进攻坚队里,上了城墙无处可躲的情况下,他们除了死没有别的结局。
毛小豆谢过了那位士兵的提醒,拉着阿拓到了另一处偏僻处。攻城营士兵们身为炮灰,只要会跑就行了,非战时也没有什么人会对他们投入过多的精力来训练什么的,所以也没人管他们人跑去哪了。
“你这趟也算是……看尽汉人各种丑态了吧?”
毛小豆的声音里有种难以掩饰的疲惫,这种疲惫并非来自他们长途跋涉后身体上的反馈,而是看了这些大大小小的破事,同侪相残,同族相争,同胞相轻后来自精神上的无奈。毛小豆不知道他身为汉人本来该有的那些对于自己文明的的自信,那些相比胡人这等尚且处于蛮荒阶段的民族所该有的骄傲和自豪感在这一趟之后还能剩下多少。
“我更愿意称为是,我这一趟更了解汉人了。”阿拓的语气倒是很平静。
“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悲吗?”毛小豆找了一会,也没有找到确切地可以用在这里的词,只好随便说点什么了事。
“难道你会觉得,因为你们是汉人,所以人人都是圣人?”阿拓反而笑起来,不过倒不是那种嘲笑,他只是很平和而自然地笑着,如同两人现在谈的是天气而不是什么严肃的民族性的话题。
“怎么可能,如果人人都是圣人的话,法家就不必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