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拓这边照旧到了慕容暐那里,为了这个,他还提前说服了慕容冲半天,说有他在第一是为了发动时他能帮上一把忙,第二他也能就近监视慕容暐让他不要做出不利于慕容冲的事来。总之到了最后一个月时,阿拓干脆完全留宿在慕容暐府里,和他府里的家丁还有其他一些落魄贵族一起训练了。
而与此同时,诸葛承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证据去宫里面见苻坚了。
“诸葛卿,你之前说要注意那群亡国贵族,孤给了你一些人马让你去查核,现在几个月过去了,查得如何了?”
几个月不见,王位上的苻坚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从这位帝王身上丝毫看不出他目前正在窘境之中,而他的这种自信多少也给了手下人一定程度的信心。要不是苻坚身上的帝王之气依旧,以长安城被围了这么久来说,城内哗变的速度要远超过现在的状态。
“正要向陛下禀告,那些亡国贵族们,以燕慕容氏为首正在计划谋逆,这里是微臣的证据。”
“呈上来。”
诸葛承手里捧着证据一起放在苻坚的桌案前,苻坚匆匆看了头几句就抬起头用一种欣赏的表情看着诸葛承。
对于像苻坚这样的明君来说,一个下属是否属于能臣,他大概看着那人写的报告公文的头几页就能估出个大概了。
几个月前诸葛承那封公文来时苻坚已经对他颇有印象了,不过这种世家子弟惯于纸上谈兵,到底实际做起来成效如何还是要干实事的时候才能知道。所以苻坚在当时的范围内尽可能地给了诸葛承信任,派给他几十个人手供他差遣,又允了他足够的时间来完成调查,而如今的成果摆在眼前,苻坚匆匆看了一眼就在心里认可了诸葛承的能力。
一旦心中对诸葛承有了信任,苻坚看那些内容时就先信了三分,再加上诸葛承的文书工作做得绝对完美,证据的收集又是属于先射箭后画靶,达到了完全无懈可击的程度。谁来看这份证据都只能留下一个无比信服的结论,但是当天王信服了这个结论本身,那么它所代表的内容就让他本人感到怒不可遏了。
“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苻坚盛怒之下一拳打在桌案上,又猛地一扫,将诸葛承呈上去的证据连带原本上面摆放的公文和笔墨一起扫到地上。看起来天王并非如他表情所显示的那样镇定,只是靠着涵养功夫把那些情绪全部埋在心底,而如今因为慕容暐等人的背叛,这份被藏起来的情绪终于被彻底地点燃了。
就像诸葛承对于阿拓说过的那样,帝王之爱固然麻烦,帝王之怒则更加可怕,整个殿里的人除了诸葛承以外全部跪趴在地上嘴里喃喃念着“天王息怒”。
“你不怕吗?”苻坚这会把脾气发出来了就好很多了,他转头看向只是低着头躬身行礼却没有跪更没有趴的诸葛承。
“陛下是少有的明君,也是少有的仁君,那些贼子当年与陛下为敌后都能为陛下所容。我一心为陛下分忧,陛下自然也不会迁怒于我,我何惧之有。”
“呵,你倒是会说话。”因为诸葛承的淡定从容和刚刚那番话,苻坚更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些人各个都曾与孤为敌,孤不但不像其他人那样对他们赶尽杀绝,还把他们接到长安来,又是加官又是进爵,每一个都让他们好吃好住。可是这群忘恩负义的人是怎么对孤的,他们想要孤的性命!真是一群养不熟的狼崽子!”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陛下以君子之道待人,奈何这些都是小人,小人难养的道,我想陛下应该明白。”诸葛承依旧低着头,语气淡如白水。
“哎……我何尝是不知道这个道,可我终究念在大家都是胡人血脉,总想着能以我一己之力,多年善待可以多少教化他们一点圣贤道。如今看来,胡人真是不堪大用啊。景略,孤悔啊……”
诸葛承偷偷抬起眼看了苻坚一眼,一代帝王嘴里喊着他已逝武侯的名字的时候眼里泪光翻涌,这时的他靠坐在自己那张龙椅的椅背之上,一双肩膀被这眼前的时局和他身后那些根本扶不起的胡族同胞彻底压垮下来,看起来显得格外地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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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们不仁,那就别怪孤不义了。”
苻坚坐在龙椅上伤感了片刻,但帝王到了他这把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片刻伤感也就足够了,重新振作的天王自然是考虑下一步要怎么办。
“这事既然一直是你在管,那你就直接办完吧,我要这慕容氏以及所有参与反叛者以死谢罪。说吧,要给你多少人才够?”
“陛下现在正是用兵之时,一兵一卒都需用到最适合的地方,我不需要陛下另外加派人手了,原本的五十人就足够了。”
“你确定,那坊里光慕容氏就有好几百人不是吗?你带着五十人去,打草惊蛇了怎么办?他们要是知道孤已经盯上他们了,又怎会乖乖地待在原地引颈就戮。”
苻坚饶有兴趣地看着诸葛承,他不觉得诸葛家的人会满足于夸下海口后把事情做得乱七八糟再来复命。这件事从一开始到现在诸葛承都做得很完美,的确是不负诸葛之名。但苻坚交给诸葛承的那些人他自己心里也有数,只是些普通士兵又不是什么以一当百的勇士。反倒是对面的王公贵族里很是有一些武艺相当不错的人,因此苻坚很好奇诸葛承到底要怎么制服他们。
“诸葛家有些家传的技巧,虽然在双方皆是万人以上的大规模作战里发挥不了多少作用,但是对付这种几百人的巷战,那就是正好撞在刀口上了。我只需要这五十人帮我封堵各处出口,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能在那个坊里大开杀戒,反正里面的人皆负了陛下,全都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