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部位于东北角,与本部互相呈拱卫之势,北边更远处是柔然和高车人,他们对于此地更为气候温暖的草原地带时有觊觎;东边的库莫奚部,西边的铁弗部,两者虽然都与王庭有些关系却更为疏远;而正南边便是和窟咄勾结在一起意图分裂王庭的独孤部。”
诸葛承在帐内侃侃而谈,而阿拓则是微笑侧目看着他用胡人不擅长的智慧说服自己的外祖母。
“我报了这周围一圈部落的名字,这些人都可以是王庭部落潜在的敌人,但里面并无汉人的踪影。历来国主决定敌友讲究一个远交近攻,所以尽管胡人与汉人的矛盾的确是深入我们双方血脉的根本问题,却不是王庭部落眼前所遇到的首要问题。”
“贺兰部与王庭部落合则两利,分则给了周围一众势力可乘之机,所以还请公主以两部的利益为先,劝一劝东部大人和贺兰部少主以大局为重,眼里不要只盯着远在天边的汉人,也要看看眼皮底下那些近在咫尺的敌人们。天王既崩,胡人各部纷纷自立,眼下是好不容易等来的复国时机,莫要给别人留下趁虚而入的机会。”
“看起来,你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军师。”辽西公主笑着说了阿拓一句,到了此时才终于露出了她这个年纪的人本该有的慈祥笑容。
“过来给我看看,一晃都长这么大了,你娘说你越大越像老可汗时我还不信呢,如今看来,倒是有了几分君王的样子了。”
阿拓收起所有的锋芒,像是个孺慕长辈的普通少年那样到外祖母跟前坐好,任由辽西公主帮他细细发间的一些配饰。
“正如你所说,汉人不是我部现在首要关心的问题,哪怕再往南去看,鲜卑还有个慕容氏顶在汉人眼前呢。”公主手上还在梳阿拓的头发,眼睛却盯着诸葛承。
“但是若是有朝一日,汉人到了我部的眼门前,你身为汉人届时又要如何自处呢?”
本来还在低眉顺目装成人畜无害的阿拓也是抬起眼望向诸葛承的方向,只那一眼里的野心和自信就无法隐藏。这其实才是诸葛承和阿拓之间真正绕不开的问题,正因为阿拓身上有着一代明君该有的所有潜质,所以他们双方都不怀疑阿拓有朝一日会一路打到黄河岸边和汉人隔着黄河遥遥相望。
“请公主放心,届时我和王子殿下之间,我们一定会给对方一个交待的。”
204.
人的一生中总会遇见一些这样的对象。当你好不容易决定放过他时,他却并不是很想放过你。对于毛小豆他们来说,这个对象的名字就叫慕容超,而他闹起来的原因可以说是完全超出毛小豆想象的荒谬。
事后认真想起来的话,事情的起因里虎牢关也能沾上一点边,确切地说,是和常年在虎牢关的红儿能沾上一点边。
之前毛将军带着阿拓去兖州和徐羡之讨论军情的时候把红儿和她手下的几个学了乐器的姑娘们顺路一起带去了兖州那边。具体的原因是红儿说泰山那里有个大富之人一向是她的恩客,人家过六十大寿叫了红儿和她的人去搭台表演。
因为算了算时间两边的行程刚好重合,毛将军就顺道让红儿和姑娘们的马车在他们后面跟着,一路上也算提供了一下半官方的护送。
本来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以红儿的水准,这场表演当然是技惊四座顺顺当当,那位大富人这场寿宴也是办得风风光光宾主尽欢,整个泰山郡那几天都在传这场宴会里的表演之精彩,说的人都是绘声绘色,一个个都像当时本人就在现场一样。
然后好死不死的,这传言一路出了国境直接传到了慕容超的耳朵里。像阿拓之前的评价那样,这个慕容超完全是一个将自己的个人喜好置于国家利益之上的君王,在听说南边汉人境内居然有如此精彩的乐舞表演的慕容超的反应居然是想直接动手抢。
尽管他的臣子们苦劝自家王上,以燕和晋比起来太过弱小为名也好,或者是动手抢乐伎这种由听起来太儿戏也罢,总之慕容超就是不听。
慕容超的臣下们都没想到自家君上会这么荒谬,汉人自然也想不到,所以当慕容超直接攻到济南城下的时候,负责镇守在那里的汉人太守赵远也直接傻眼了。
之前徐羡之和毛将军一起巡查兖州军务的时候特别交待过这位太守注意北面的慕容超,但反正就是因为那些老掉牙的派系斗争的由,这位也根本不听劝。赵远因为不是北府出身,所以被刘毅专门调过来用来限制北府在北方的势力,他毕竟是一郡太守,所以徐羡之尽管名义上是对方的长官,但却也不能过多干涉他的行为。
所以这位一向喜欢和徐羡之对着干的太守,所当然的把那些交待当成了耳边风,压根没囤什么守城物资的他面对慕容超时没抵抗多久就连人带城一起丢了。赵远不但自己当了慕容超的俘虏,连带着还搭给慕容超三千多人一起带回去充当伎人,这下估计慕容超要在自己的宫殿里搞什么最大排场的雅乐都足够人了。
“赵远那个废物!”
等前线的军报传到虎牢关时,连一向好脾气的毛将军都把那叠军报直接愤怒地拍在了桌案上破口大骂。在他身前,被叫进来的毛小豆和本来就在将军身边做文书工作的阿拓各自看了一眼那份军报后也是都黑了脸。
“真不该放过慕容超的。”阿拓声音很冷,毛小豆转过头对着他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事已至此也只能向前看了,徐参军那里要怎么应对?”见阿拓情绪还行的毛小豆又转向了毛将军,后者正在低头沉思,让毛小豆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