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拓复述这段的时候眼神很冷,诸葛承能解他到底压下了多大的怒火。
“总之他话里话外一口咬定你我所为就是故意,也不管我提出的所有不合情的地方。贺讷非要做实了我垂涎自己姨娘的美貌,他是恨不得明天就把她送进我的王帐里,好成全我这不顾伦常的‘爱美之心’。”
“这件事到底是我连累你了。”这会诸葛承再没了起床时的鲜活劲,又低下头情绪低落起来。
阿拓却没有给诸葛承独自低落的时间,他坐到对方身边,抬起诸葛承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不是说咱们一起想办法就行了吗,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诸葛承看着眼前真诚地说着这些话的阿拓,脑子却在点神游天外。
说实在的,能有像这样懂得承担和包容别人错误的人当领袖是何等的难得,若阿拓是个汉人,哪怕他现在只是个一文不名的白丁,甚至是人人唾弃的乞丐,诸葛承都会毫不犹豫地出仕帮着他打天下的。
可惜阿拓偏偏是个胡人。
“阿承?”见诸葛承有点心不在焉的阿拓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哦。”回过神的诸葛承赶紧加了一句。
“你母亲知道这事了吗?”
“嗯,还好早上她听到消息后也赶过来了,也是有她压着,贺讷才没把所有的罪名都扣在我们头上。最后在她的斡旋下,变成我会同时娶独孤部的刘氏和贺兰部的贺氏,至于谁能先生下王子,就各凭她们的本事了。虽然最后这事总还算是没坏到家,但——”
“但你不但要临幸贺氏,还得要恩宠有加,最后谁先能生下王子要么听天由命,要么就得靠我们自己再动手脚了是吗?”诸葛承替阿拓说完了那句话,接着俩人一同叹了口气。
“造孽啊,看来最后还是要走伤天害的这条路了。”诸葛承开始去他那堆昨天被搬过来的东西那挑挑拣拣。
“给我一天时间准备吧。”
等晚上阿拓忙完一天部落事务重新回到王帐里的时候,诸葛承正在称量一些白色粉末并用纸将它们分开包好。
“给她下药?”阿拓随手打开一包诸葛承已经做好的纸包,果然里面也是这样的一点白色粉末。
“嗯,我自学了医术那刻起从没想过自己会拿这个来害人。”诸葛承将手中包好的那一个纸包举到阿拓眼前。
“下在吃食里……房事前……给她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诸葛承却说得磕磕绊绊,而阿拓也是皱着眉头看着这些纸包。这种手段实在太下作了,下作到本不该被阿拓和诸葛承这样的人看上一眼才对,可如今这两个自视甚高的人物被现实逼得没有了办法,只能抓住这样下作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会尽快让月儿怀孕的。”
“就算她怀孕了,我劝你还是继续再用一段时间为好,万一生下来是个公主……”
他们进行着这样别扭的对话,最后各自都无法忍受自己这种谈论一个生命如同谈论一件物品的冷漠态度,于是又默契地闭上嘴一同沉默。
“我的帐篷应该已经重新搭好了,我就先回去了,那些东西你明天再让人搬吧。”最后还是诸葛承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个孩子——”阿拓开口叫住准备转身离开的诸葛承。
“你答应了当他的亚父是吗?”
“等他真的生下来时再说吧。”
随着阿拓正式迎娶刘氏和贺氏作为夫人,这一次部落大会所有值得人们逗留的事情就算是全部告一段落了。各个部落纷纷开拔回到他们各自惯有的冬季草场,而王庭部落也同样离开牛川向着下一处草场转移。
等诸葛承跟着王庭部落迁徙了两个月,目睹了好几起零散的牧民因为没找到下一处冬季草场而有大量羊羔因此在迁徙中死亡的场景后,终于开始解了胡人对于更多的土地的那种痴迷式的贪婪。
不过王庭部落到底是附近最为强大的一股力量,不但占据了最好的草场,也有大量的牧民在外围替王庭部落放牧大量的牛羊群,所以那些处于部落核心位置的王庭显贵们才可以过着迁徙一段后就安营扎寨,接着有大把时间无所事事的日子。
两个月后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同时传来了。好消息是阿拓的行动堪称雷厉风行,经过部落的医者和诸葛承同时确认,刘夫人率先有了身孕;坏消息是窟咄的行动也堪称雷厉风行,在阿拓登基称王仅仅两个月后,就拉起了一支反叛的军队,而附近有几个小部落也加入了叛军的行列。
所以顾不得去体会什么即将初为人父的感动,阿拓这几天一直忙着和人商议如何对抗这些叛军。
能在胡人的部落里成为显贵的当然都是最好的战士,除了那些老得实在上不了马提不动刀的,部落核心区域里平日里看起来无所事事的男人们都去商议战事了。而自觉不去参加这种场合的诸葛承,以他现在的年纪,独自一人待在核心区的一堆老弱妇孺中间就显得特别突兀。
诸葛承明显感觉到,随着这种情况出现的愈加频繁,周围人看他的眼光就愈发地带上了一些鄙视。
但诸葛承并不想要去改变这种情况而强行做点什么,尽管阿拓每天到了晚上都会抽出时间和他讲讲周围的形势和各部行军的变化,盼着诸葛承能给他一些军事和政治上的建议。但诸葛承牢记之前那个贺兰部的男人带给他的教训,在他完全能解这些胡人的行为模式之前,他的思考和发言都相当谨慎。
诸葛承宁愿阿拓从他这里得不到任何帮助,也好过阿拓因为过于轻信他,反而造成最后对局势形成误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