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过这个汉人嘴里的这套歪,但我只知道,今天他能插手动了我们的血誓,明天就能改了部落存续至此的其他根基,也许终有一天,他能让可汗您将胡人打下的天下拱手让给汉人。与其等到那一日他再拿着汉人那一套来和我们说什么,不如就让我这把老骨头血祭于此,由祖宗和天地来和可汗辩一辩什么才是属于我们鲜卑、我们胡人的!”
“长老不可!!”大萨满一个祭司,用刀的能力比起阿拓来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他用来抹脖子的刀被阿拓一刀挡开。
但这一刀的决绝已经足够表达大萨满的立场了,而诸葛承也在此时闭上双眼,他在心里明白这一局自己已经大势已去。祭台上的动静早就吸引了周围将士们的注意力,而在部落里声望显赫的大萨满差点自尽的场面彻底点燃了众人的怒火。
“鲜卑!血誓!鲜卑!!血誓!!”
在一众呐喊声里,阿拓只能一脸悲哀地举起刀对着诸葛承。
“诸葛承,我再说最后一遍,让开吧……”阿拓用一句从未出口过的全名称呼向面前的诸葛承表明了他不得不做的决心。
诸葛承睁开眼怔怔地望着阿拓,两行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他也清楚他们都没了选择,但他也明白,只要他让开,那么这里又会多出两座京观,而他身后那个刚刚喝饱了娘亲的母乳此刻正沉沉睡去的婴儿,他的小小头颅会被放在其中一座京观的最顶部。
于是诸葛承再也说不出什么,只能不停地哭着对阿拓摇着头,大概是哭得太过用力,一会功夫流出的鼻涕就被他不小心吹出一个泡,真是没有比这更难看狼狈的场面了。
周围的叫喊声越来越响,诸葛承看见此刻阿拓眼里也有了泪光闪耀,但那也许是被自己的眼泪迷了眼睛后产生的错觉。但至少眼泪的遮蔽不会让诸葛承错看阿拓一点点转过他的刀,随后将刀背那面朝前高高举起。
随后诸葛承就感觉到颈间一痛,在他倒下去彻底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刹那,耳边传来的最后声音是大萨满的一句高喊。
“血祭继续,乙弗部上下,无论男女老少,不留任何活口!!”
259.
当世家和寒门的积极性被一起调动起来,大晋的效率也很可观。在大军的人数到位的同时,征粮工作也全部完成了。正如刘裕本来估计的那样,为了从他手里买免役名额,这一次北伐的粮草几乎都是由世家筹措完成的。
刘裕自己带了一队走水路,又和徐羡之带的那队在琅邪汇合,他们一路走一路建筑防御工事来确保退路。总之从各方面看,刘裕这一次北伐打的主意都是要毕其功于一役,一次解决慕容超这个问题。
他们这一路没遇到任何抵抗就到了莒县然后过了大岘山,到了这个程度慕容超再也坐不住了,除了先遣的防御部队以外,慕容超又亲率增援,燕国总计有九万兵马陈兵在临朐。加上刘裕带来的八万多的汉人兵马一同,将近二十万军人集中在了一个并不大的战场周围。
当晋朝的进攻方和燕国的防守方的大军见面的时候,北面也终于完成了他们的大征兵。过去两个月的时间里,因为可汗的强硬态度,全国各地都把兵员事项放在各项工作的最优先,整个北面城镇乡里到处都能看见成伍成列正在行军的士兵。
战争气氛浓郁到这种程度,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可汗又要准备打仗了。而且也不知道最早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这次大征兵是为了救迷了路的朱提王的事情搞得是人尽皆知。
可汗的侄子走丢了,全天下的老百姓就得送自家的侄子去军队里好救他,类似这种说法在民间开始甚嚣尘上。官员们都在忙着征兵没空管这些,于是三岁的孩童都会在玩骑马打仗的游戏时说些大人编的嘲讽朱提王的顺口溜。
总之这一战无论结果如何,也无论朱提王最后到底找不找得到回来,他在整个北面的名声算是彻底臭掉了。
此时的花弧骑着马带着一队人跑过田埂,顺便回过头提醒后面跟着的骑兵们不要骑到田地里以免伤了庄稼。这位花弧其实是真正的那位花弧的老父亲,但既然他在兵书上顶了他儿子的位置,那就不会有人关心他本来叫什么了,从此以后在可汗的军队里他就是花弧了。
花弧在去点兵处报到时就用一手熟练的刀法让军吏大为点头赞赏,直接给了他一个伍长的军职。花弧刚要在军簿上画押的时候刚好军营里的一匹军马失控从栏里直接翻了出来,而花弧做了一辈子牧民,安抚马匹这种事大概已经是本能反应了。
本来已经准备因为有匹上好军马失控而担责的营房长官一看花弧对付马匹的动作这么熟练,于是大笔一挥就又把花弧直接调入了骑兵队。就这样刚到军营报到的花弧就从一个炮灰兵荣升成了一名技术兵。
而花弧的官运还不止于此,到了骑兵队后他凭着娴熟的操马术、和能在马上如同平地一样射中百步外靶子以及能熟练使用鲜卑语和汉语的能力一路高升,最后变成那个营里的骑兵队的小队长。现在接到军令的花弧负责带着他的那一个小队到他们的集合地报到。
但花弧本人却不认为这些全凭他本人的好运,要说过来军营报到一个月里他到底弄懂了些什么的话,那就是鲜卑人变得不像鲜卑人了。花弧一直以为他们鲜卑人在马背上出生长大,那些让马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要去哪里的技能应该是鲜卑人身上与生俱来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