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好像对这些零里零碎的也就还好,刚刚问你小豆子喜不喜欢,你也还没来得及说。”
“估计一般,反正除了正餐以外,我没看他吃过别的,哪怕正餐也是最简单的那一种。以我在虎牢关那两年的经历来看,就算诸葛将军也是吃得很简单,都是将士们吃什么他吃什么。不过他倒是真的抱怨过因为年轻时吃得太好,结果大了吃什么都像咽糟糠。”
当时诸葛承说这句话时,拓跋嗣听过就当算了,他是万没想到这句话会应到他父皇这里的。就像在洛阳老宅里他和毛小豆两人还一本正经的在那分析,那座被珍视的厨房原来应该属于谁,而两人在那里羡慕来安慰去也根本不可能想到,毛小豆那个所谓的娘,其实原来是拓跋嗣的爹。
事到如今拓跋嗣只能感叹一句,他和毛小豆都太不了解他们的父亲们了。
他以为的他父亲毫无人性,可以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亲娘,但那只是他性格里的一部分,拓跋珪的确还有对人温柔的那一面,甚至温柔到了拓跋嗣无法适应的地步,只是在此之前,他没有对着拓跋嗣展现出来而已。
“那这些看来就只有阿承喜欢了。”拓跋珪看了看他满屋子的吃食想了想。
“这样吧,等我走以后,你把你自己爱吃的那些留下,剩下的就找人供给阿承吧。这么多年只吃军中伙食过日子的话,以他那张刁嘴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大概是受了很多罪吧……”
拓跋珪一边说一边一脸的心疼,他好像是真的确定九泉之下的诸葛承能收到这些零食,还起身去仔细确认了一下几个罐子里的余量。
“哎……可惜今年秋收的那些新货是来不及了。”
“父皇!”拓跋嗣想打断拓跋珪的丧气话,但拓跋珪只是摇了摇手就停止了这个话题。
“正好,鱼汤好了,过来一起吃吧。”
第194章
◎二◎
自从这处禁地建成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在这里和拓跋珪分享他做好的美食。父子俩的皇家仪态都很好,哪怕是多刺的河鱼,这两人吃起来也是没有任何的狼狈。
“看来这两年,你人在虎牢关还学会了怎么正确地吃鱼啊。”拓跋珪看着对面干干净净的鱼刺,欣慰地点了点头。
“没办法,毕竟那里靠近黄河,这两年鲤鱼比肉吃得多,不想挨饿的话很快就学会吃鱼了。不过有一说一,父皇做的鱼比起虎牢关的厨子做的那可真是天壤之别。”
“喜欢就多吃点。”拓跋珪又从瓦罐里捞了条鱼放进拓跋嗣碗里,脸上带着多年来少有的慈爱。
“和阿承比起来,我肯定算不上是什么好父亲,这么多年也难为你了。”
“关于你母后的事……”当时亲自动手杀人的拓跋珪面对崩溃的拓跋嗣根本懒得解释,但到了如今的境地,他忽而又觉得自己多少有义务再多交待两句。
“你也知道当年汉孝武皇帝一辈子都在和外戚打交道,那里面固然有卫青、霍去病这样的能人,但更多的是攀龙附凤寄生在朝廷里吸血的废物。尤其对于继位时尚在幼年的皇帝来说,母后健在时的外戚势力对朝廷来说往往弊大于利。”
“外戚势力到了我们鲜卑胡人这里,还有一点比起汉人的情况更为恶劣,因为这些外戚是以部落的形态存在的。
比起汉人单纯的实权外戚,到了我们胡人这里,甚至有还会有一群天然的兵源以部落的形态聚集在这群人身边,而当外戚将朝廷的利益转化为部落的利益,进一步壮大自身那一支部落,那支部落本身就会变成叛乱的根源。”
“儿子听明白了。”拓跋嗣听到这里,郑重其事地对着拓跋珪点了点头。
“明白什么了?”
“母后出身独孤部,在父皇登国初年独孤部就曾和拓跋窟咄一同勾结反叛,虽然当年的反叛迅速被父皇扑灭,但独孤部依旧是一支大姓,以部落为名凝聚起来的大小氏族数支,人口也有数万。”
“若等我登基,母后就成了太后,虽然她本人一向谨慎不碰朝政,但我毕竟还算年轻,届时恐怕挡不住我那群舅舅或者舅公们想要参加朝议的野心。一旦我或者母后那里松口开了先河,这群人就会纷纷钻进朝廷开始分位子,然后将国家的东西当成自家部落的往部族里搬。长此以往,离独孤部再有二心的时候就不远了。”
拓跋珪当着拓跋嗣的面亲自杀了他的生母,这件事总归是这父子俩的一桩心结,如今当他们各自以皇帝的高度去看待这件事后,虽然改变不了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却至少让他们有了某种程度的共识与和解。
“你明白了就好。月儿一向温婉贤淑,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做过不该做的事,何况她也把你养得很好。我这样做只是出于一个皇帝的立场不得已而为之,作为丈夫和父亲,我亏欠你们母子良多。待我身后,你就替你母后追封一个皇后的位子,连她的棺椁一起,把她该得的都还给她,就算已经于事无补,但总还能让她承一柱香火吧。”
“儿臣替母后叩谢父皇。”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那么关于外戚还有一件事——就是你的弟弟和她母亲,还有他们身后的贺兰部。”
这位贺夫人就是当年诸葛承还在拓跋部的时候,贺兰部硬要塞给拓跋珪的那一位小姨娘,虽然有诸葛承给的那些药帮忙,当年是刘夫人先生下了长子,但毕竟贺兰部势力大,拓跋珪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于是她没过多久也就生下了拓跋嗣的弟弟拓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