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此,那些大臣们上朝觐见依旧每个人都战战兢兢,无论是报喜的报忧的都不敢随便多说一句,生怕哪一句说得不好就犯了拓跋珪的忌讳。但还是有些话说得不小心的,直接就撞在了拓跋珪的刀口之上,轻则训斥重则治罪,总之朝野上下一片愁云惨雾。
那段时间里,朝中众臣无不祈祷丞相吉人天相赶紧早日康复,好把那个眼看着离暴君只差一步之遥的人,重新变回他们那个虽然有点严肃,但总归还算是通情达的开国明君。
2.
其实拓跋珪是反对诸葛承一直住他的丞相府的,这些年里他一直希望诸葛承晚上和他同睡一间寝殿。原因倒不是方便他们做那些简单的情爱之事,这种事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不行,但大多数时间里他们都累得没时间顾得上这些。
拓跋珪之所以这么坚持,是因为他们这一路走来树敌无数。
关于他们那个胡汉融合的政治想,说得好听点叫不偏不倚保持中立,实际上则是两边得罪人。拓跋珪因为他的“偏袒”汉人的政策,让一堆胡人贵族不满到整个部落举族叛乱。而诸葛承则因为的“帮助”胡人屠杀汉人,一步步侵占汉人最后的土地和家园的行为,导致他的家族彻底与他决裂了。
诸葛家本来隐居的那一支的族人纷纷开始去南边的朝廷出仕,各种诸葛家祖传的手段尽出,只为了拦住诸葛承“南侵”的脚步。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益州还没最后统一的缘故,蜀中之地身为诸葛家的大本营,被经营得好似铜墙铁壁一般。诸葛承的叔伯兄弟们甚至请出了当年诸葛亮留下的保命大阵,而目的则是对抗他们家自己这一代最杰出的一位直系成员,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巨大的讽刺。
因此无论是胡人还是汉人,在朝还是在野,这世上想对他们不利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只不过他们各自身为天下至强的矛和盾,彼此配合默契让敌人找不到弱点,才在短时间内,力压一众反对势力达成了他们的目的。
可是他们的敌人里不光有那些正大光明的要在战场上和他们决胜负的人,也有很多想走那些阴暗路子的人。所以他们也经常要面对深夜熟睡时,有人摸进来要暗杀他们的情况。
拓跋珪既不放心将诸葛承的安危托付给那些在他看来没半点用的侍卫们,也不敢完全依赖诸葛承自己的机关兽独自守夜。他恨不得日日夜夜都能把诸葛承栓在身边,也好在万一有事的时候能亲自保护对方。
拓跋珪打算的很周到,可惜诸葛承有他自己的考量。
在他们离一统天下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时候,身为丞相的诸葛承就开始替他的皇帝打算他的身后名了。
这个问题自拓跋珪还在关外时就一直纠缠着诸葛承,直到他终于想明白,他们俩个已经在太多大事的原则是非上违逆世人的愿望了,那么在私人感情这种相对来说小一点的事情上,就应该适当地做一点让步。
纵然他们是,纵然他们想,纵然他们已经权势滔天可以满不在乎,却依旧需要堵天下人的嘴和笔。所以不知何时起,诸葛承只称“陛下”不再叫“阿拓”,不管讨论事情到了多晚,都要坚持起身回他的丞相府。
拓跋珪其实明白诸葛承的心思,他们也为这件事辩论过很多次,拓跋珪甚至难得的对着诸葛承怒吼过。
“我们这一辈子能让天下一统胡汉归一已经是足够得偿所愿了,为此你我都已经是遍体鳞伤了,难得剩下的一点点只属于我们的时间,我们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地按我们想要的方式去过?我已经是皇帝了,你也已经是丞相了,那种虚无缥缈的身后名难道还能比得上我们活着时片刻的安宁幸福吗?”
“可是……你真的是个好皇帝,本就配得上所有的那些歌功颂德,我想让世人都知道这点,也想让今后的历史也能记得。”
当诸葛承红着眼睛用他过分柔软的声音提出请求,拓跋珪只能宣告投降,再没有强逼诸葛承留宿皇宫。只是他还是忍不住想听诸葛承叫他阿拓,而诸葛承也能解对方的心思,于是私底下在被哄到心情极好或是逗到快要生气时,都会如拓跋珪所愿继续用阿拓来称呼对方。
可是这一次诸葛承的病来势汹汹,他一路昏昏沉沉根本没有几分清醒。以前诸葛承神魂受损时只是昏迷着没有反应,这一次却是带着高烧嘴里反复呓语着:“阿拓,我疼。”
诸葛承嘴里每无意识地说一次,拓跋珪就觉得像是被无形的利器砍了一刀,他们两个几乎就是一个躺在床上熬,另一个坐在床边熬。而好不容易熬过来的诸葛承彻底清醒后,看清拓跋珪满脸憔悴的样子,还以为是对方病入膏肓了。
等到御医终于说诸葛承的身体情况可以移动后,拓跋珪迫不及待地把诸葛承带回了皇宫。而诸葛承也难得的没有再反对,这才让拓跋珪时隔许久后终于睡了几天安稳觉。
可是拓跋珪的安心还没过去两天,下朝后就看见闲不下来的诸葛承又在那里看奏章了。拓跋珪是真的怕诸葛承会重蹈他家祖宗那个累死自己的覆辙,却又不知道到底什么才能说服对方停下来好好休息。
犹豫之际,拓跋珪突然想起拓跋嗣送来的军报里还提到了一件私事,于是像每一个关心自家孩子的父亲那样,想把这事和拓跋嗣的另一位父亲赶紧好好商量一下。
“对了,嗣儿来的军报里还说,这一次他出征路过虎牢关时,遇到了一个和他同龄的能人。他说对方是法家的鬼谷秘传,之前一直跟着他那个在前朝做将军的爹在虎牢关那里当参军,只不过后来随着他爹败给我后,他就跟着他爹一起退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