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差不多的问题又出现了,汉人的酒又是如何呢?
“就只有酒味更浓一些,这就算是好酒吗?”
难道这种程度的好就足以支撑酃酒成为大魏朝的贡酒,让皇室子孙世世代代都喝汉人的酒吗?拓跋嗣不太明白拓跋珪这个问题的意图,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呵呵,那看来你将来也不会是什么嗜酒之人了。”
拓跋珪的语气还挺高兴,毕竟如果拓跋嗣不嗜酒的话,将来应该也就不会因为喝酒误事了。虽说人无完人,一个人很难没有缺点,但既然拓跋嗣被当成未来的君王培养,那么拓跋珪自然希望他的弱点越少越好。
“那么这样的话,是不是好酒对你来说就不光在于美酒本身,也在于陪你喝酒的人了。”
“陪我喝酒的人?我现在这样算是在陪父皇喝酒吗?”
拓跋嗣毕竟只有十二岁,有些事情似懂非懂,而这些只能将来让他自己体会的问题,拓跋珪也不打算现在就和儿子解释,他只是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眼神迷离地盯着某个角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得不到回答又不敢追问的拓跋嗣只好自己也陪了一口,依然只是觉得这酒就是没有那么多奶味,多了点纯粹的酒味,仅此而已。
“等有人陪你喝酒的时候,你就知道好酒不光来源于它自己的味道,更多的则在于回忆本身,只有这样的美酒才更容易醉人啊。”
拓跋嗣是直到多年以后才明白拓跋珪这句话的真正意思的。因为到了那时,每一次拓跋嗣喝下酃酒时,脑子里想起的不光是更纯粹的酒味,而是在姑孰的那个夜里,在他怀里的沾着酒气的毛小豆的味道,和对方恕他无罪时那个带着希望的眼神。
果然,带着回忆的美酒才会醉人,而那时候的拓跋嗣终于和当年的拓跋珪一样,如愿以偿地喝醉了。
第220章
◎魏为敌◎
拓跋珪称帝的那天晚上,诸葛承独自去了虎牢关的城墙上。
在天王苻坚和他的秦朝垮台之后,北面群雄并起了那么几年,又再次定于一尊了。于是从今往后,南边汉人主要的对手又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北面鲜卑人建立的大魏朝。而诸葛承身为一位汉人的将领,此时站在城楼上望向北方,不是满脸担忧而是面带微笑,这不光是源于对拓跋珪成功本身的满心欢喜,也同样是欣喜于自己看人的眼光没有错。
拓跋珪真的是帝王之姿,他成了北面的胡人们共同的皇帝。而他的皇朝从此以后也将成为汉人最大的敌人,史册上会记载下这个在黄河北面和汉人隔河相望的朝庭,它的名字叫做魏。
诸葛承第一次以一个南边臣子的身份听见北面那个国度的消息时是在数年以前,那时的他才刚刚确认自己找到了政治上值得投注的对象,成为了聚在刘裕身边的又一位既年轻又有学识的青年志士。这时北面鲜卑部拓跋氏将其国号由代改称魏的情报就混在了其他一众值得汉人注意的胡人各国情报中间传到了他们手里。
“呵呵,魏者,大名也,神州之上国,这个拓跋氏倒是会选字,有点意思。”徐羡之只是望了一眼那个字就开始分析,阴阳家出身的人总是喜欢帮人看字批命,尤其像国号这种,更是可以预示着一个朝代的命运。
那时候他们几个还只是刚刚被北府众位前辈举荐出仕的青年才俊,才开始踏入南边的官场,没有后来各个身居高位后的谨小慎微,点评天下众人时,还带着有才华的年轻人敢和天下争先的自信。
“就是不知道这个拓跋氏族脉硬不硬,能不能压得住这个‘魏’字了。”刘裕也随口接了一句,以他们现在的职位,能收到的情报实在有限,于是正经事商议完后就只能在有限的情报里自己找点有趣的谈谈。
“说不定人家拿了这个魏字真正用意是直指我们南边的汉庭,毕竟我朝到底是怎么来的人尽皆知。”刘穆之一向擅长分析,这一句话虽然还没触及拓跋珪的本意,但大方向和思路都大致正确了。
“那照你这么说,你们最早用来说服我的那句浑话不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吗,就因为我是楚元王刘交的二十二世孙,正经的大汉刘氏子孙,所以天然的有些正统的资格?”
“德祖,你怎么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是哪里不太舒服吗?”徐羡之这时转过头看着从看见这条消息后就一直楞在那里的诸葛承,嘴里的语气多少带着点担忧。
“我没事,就是……困了。”诸葛承一时想不出什么别的更好的由,只好推脱是精神不济的缘故。
“困了?那倒真的是你能干出来的事,哎,终究是我们现在位子低、事情少,给德祖身上的担子压得太轻,你才能无聊到困了。”
“是我错了,没听你们仔细聊,宗文兄、阿文,你就别在那挤兑我了。”
那件事最后在徐羡之和诸葛承的玩笑之下就这样过去了,所以其他人不知道,他们的戏言曾经如此接近事实的真相。
诸葛承当然明白这个“魏”字的由来,它不光是魏然浩大的意思,而是出于他之前的一句狂言——
诸葛家的人,就该给自己找个姓刘的主公,再认一个叫魏的对手。
对于这句狂言,诸葛承能想到的是,终究有人可以解他的轻狂背后所承接的志向和想;而诸葛承没有想到的是,有人不但能够解这句狂言本身,甚至敢用国号作陪,只为了替他实现这句狂言。
对此诸葛承当然是感激又感动的,他何其有幸,在他的人生里能遇见这样一个与他灵魂契合的人;他也何其有幸,那个人仅仅用一个字就足以对着全天下昭告,也让后世得以铭记他们的灵魂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