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承!!”
拓跋珪事先没有任何防备,此时才从位子上跳起来要去拉诸葛承防止他做傻事。但诸葛承就明晃晃地将受伤的手掌摊开举在拓跋珪眼前,而就在拓跋珪冲出去的几步路里,那个伤口自己愈合了一半。
“这……”拓跋珪自己楞在那里,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剩下的那一点伤口消失不见了。
“我也是才确定我身上会有这种情况的,而你的话——”
诸葛承看着拓跋珪依旧带着震惊的表情拿过那把刀也干脆在自己的掌心上划了一刀,而在他身上,伤口愈合的速度比起诸葛承来显得更快,在刀尖刚划到下一个位置的时候,前面刚留下的伤口就已经愈合了。
“这是为什么?”尽管这种异象目前看起来是件好事,但拓跋珪已经过了盲目相信上天会随意对人馈赠的年龄了,他的重点更多的是放在了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异象上,以及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其他现象。
“我不知道,但我猜,这就是为什么这些年里你喝的那些药没有任何起色的原因。”诸葛承也在回想这些年里桃源乡里的各种异象和它们可能的解释。
“也许我们在桃源乡里处于某种不可改变的状态。”
“不可改变?就我们俩?”
拓跋珪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他甚至动用了杀气检查一下全身,都没察觉出什么异常。
可以说在这一刻前,拓跋珪只当自己是个捡回一条命的正常人,而这样想的他却刻意忽略了一个最反常的事实,人哪有可以起死回生的,就凭他们都记得自己真的死了这点来看,桃源乡就绝对不可能是个简单的正常地方。
“其他人难道都不是这样?”
“他们要是这样,吕家的儿子怎么会中毒等着我们去救,张家老伯又怎么会死,而徐家的小子是我接生的,这两年你也看着他长大了。”
拓跋珪闻言只能点了点头,徐家的房舍就在他们对门,他家孩子的确是拓跋珪看着一天天长大的,要论熟悉程度比他自己的那些皇子都要深。上个月拓跋珪还从山上给那小崽子抓了只兔子当玩伴,在那孩子身上的确是看不出丝毫人被固定在了某种状态的样子。
“你是说,桃源乡里只有我俩是个例外?”就算有徐家崽子的例子,拓跋珪依旧不信那个邪。
“也不仅是我俩,还记得三年前我们抓住的那头幼鹿,我割了它的鹿茸的事吗?前两天我又在山里撞见它了,三年了,它一点都没有长大。”诸葛承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没道,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也没有胡说什么。
“结果我们和鹿一样?桃源乡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这个问题或许应该倒过来问,我们把桃源乡当成什么了?”诸葛承话锋一转,直直地看向了拓跋珪。
“我们——”拓跋珪果然被问得楞在那里,有些东西他和诸葛承都不愿意去触碰,但那并不表示那些东西不存在。
“你难道忘了我们都是怎么来到桃源乡的了?”
“我没忘,我只是——”
“我甚至同你确认过,阿拓,至少我是真的死了,你的海东青参加了我的丧礼,而你本人也在黄河对岸亲眼见证过了,我交代过小豆子死后把我直接烧了就好——真正的我早已经化为灰烬了。”
说到这里的诸葛承将他的双手摊开举到他们眼前:“那你告诉我,既然我的身体已经被烧掉了,连借尸还魂都做不到的我现在到底是什么?”
“阿承,这里是桃源乡,桃源乡本就没有道,我们的伤口自愈只是这众多没有道里的另一桩罢了,何况维持现在的状态不变不也是一种好事吗?”
眼看他们的讨论开始触及那一处不可说,拓跋珪干脆放弃再去探究他最初的疑问,想着就这样干脆接受现实就好。
“现状?阿拓,我们的现状究竟是什么?是别人生老病死,而我们如同一个活着的幽灵一样只能冷眼旁观?”
“我们没有冷眼旁观,该救的该送的我们都去做了,至少对于桃源乡的其他人来说,我们参与过他们的人生。
何况桃源乡很奇怪这件事我们又不是今天第一次知道,该试的我们都已经试过了,桃源乡就是一个有点奇怪的好地方。阿承,我对我们的现状很满意,如果桃源乡还能让我们不老不死,我不会觉得它有什么不对,反而只会对它更加满意,这里就是天堂!”
“是,这里没有纷争,没有饥饿,也没有压迫,甚至也许我们在这里就是不老不死的。这里的确是天堂没有错,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就该一直待在天堂吗?或者我换一种问法,我们真正想要的,是这种天堂一样的生活吗?”
“我们难道是不想要这样的日子吗?我们为什么不能过这种天堂一样的生活?!我就想和你一起过几天平静的安生日子是犯了什么天条了吗?!”拓跋珪其实也曾经扪心自问桃源乡的生活是不是过于美好到不真实,但正因为他体会过了桃源乡的平静美好,才更加拒绝过去那些腥风血雨的日子。
“那么……我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选择这样的生活?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凭我们俩的本事,只要随便去哪里划出一片地方,哪里就能变成我们的桃源乡。任世事如何纷乱,胡汉怎样斗争,我们都能在那片土地上不受干扰地活着。”
每一次当拓跋珪想要粉饰太平,总是诸葛承站出来提醒他世事的冷酷和残忍。
“是我们自己选择放弃了桃源乡,选择了我们各自的责任,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之后,我们连年轻的自己都不如,宁愿这样掩耳盗铃般在这个没什么道的桃源乡里一直得过且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