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诺娜看着黑发的少年,目光在他和白发青年中逡巡了一圈,说:“你的孩子?”
“谁是——”少年的头发都要和刺猬似的立了起来,又放弃了争辩,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我走了。”
“这是你第一次单独出任务,我还准备庆祝一下的呢。”五条悟走过来,伸手就揽住伏黑惠的肩,顺势要往下压:“坐下嘛,惠。”
伏黑惠绕过了他,不得已坐在桌旁,远离五条悟和立花安诺娜的一边。面前放着自己排了许久才买到的圣诞限定树干蛋糕。
五条悟切下四分之一塞进嘴里,脸顿时就鼓了起来,充满幸福:“好吃——!”
安诺娜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也拿起叉子,抹过最上层的奶油,放进嘴里。有一点甜味,还有些许苦涩,冰凉的奶油在舌尖融化。她眨了两下眼睛,眼泪掉了出来。
“也没有好吃到哭吧。”五条悟一只手撑着脸看她:“还是说,你有其他想要忏悔的事?”
并不是,只是再次意识到,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而她还活着。世界这么大,没有她应当存在的地方,没有需要她的人,终于只有她自己
她可以过上所有的生活,可以任性地胡作非为。但同时,她却失去了想要抵达的彼岸。她忽然想知道,为她指引至今的那个女孩的情况。
“她在哪里?”安诺娜看向五条悟:“天内。”
五条悟沉默了一瞬,由于没戴墨镜和眼罩,所以伏黑惠看得特别清楚。这可疑的男人竟然也会有可被形容为怔住的表情。
他没听过天内一名,是谁呢,无法想象。
“是吗,你当时确实在场。”五条悟放下叉子,双手交握,说:“天内死了。”
“是你杀的吗?”安诺娜问。
“不。”五条悟说:“但和我有关。而且,杀死她的人也已经不在了。现在换我了。”蛋糕的尸骸在叉子上,他定定地看着安诺娜,问:“你的丈夫不是单纯地因病去世吧?”
在这一刻,安诺娜意识到了她想要的。她其实不想结束如今的生活,她想要的是继续下去,寻找可以打破的墙壁,寻找可以杀死的人,寻找必须但永远没法到达的彼岸。
“啊,”安诺娜笑了,“如果我说是我杀了他,你会相信吗?”
“手法呢?”五条悟吞下蛋糕。
安诺娜反手握住叉子,说:“就像这样。”
她垂下了头,刘海遮住视线,伏黑惠看到叉子点在蛋糕上,只是一下,它就裂开了。像被抽去了脊柱的人,立刻四分五裂,松散地落在地上。
安诺娜抬起头来,没有笑容:“你想试试吗?”
五条悟的视线从蛋糕移到她的脸上,露出笑容:“真是有意思。”
伏黑惠觉得自己不应该呆在这里,他的直觉是对的。
下一刻,五条悟转向了他:“惠,你的辅助监督之前是说要和妻子一起放产假吧?”
安诺娜和名为惠的少年对上视线,少年拧起眉头:“真的假的……”
“请多指教,惠。”安诺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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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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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凉月在殡仪馆遇见那个男人,小小的房间,他一个人盘腿坐在里面,面向花束与遗像,两架棺木摆在他的面前。
一缕白烟飘荡在房间里,凉月立刻走了进去,弯身说道:“你好,这里禁烟。”
男人侧头看来,“哦”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时,长风衣扫过了榻榻米。他徒手掐灭了烟头,发出一丝长叹,凉月从口袋里拿出一直准备好的棒棒糖,递了过去。
对方愣了一下,接过来时吐出一句:“谢了。”
“堂食快结束了。”凉月提醒:“还有半个小时。”
房间里没有窗户,男人拿出手机,好似这才注意到时间已近正午。不多久,就会有车来,将棺木带走,放入炉中。
“堂食就不用了。”他转动着棒棒糖,看上去没有撕开的打算:“在这里吃东西会被一直盯着,非常麻烦。”
“被盯着?”凉月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刚来这里打工不久,已发现不仅是遗族家属们,所有人都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但她还没学会如何停止发问,因为充斥着大量人愿的地方,总是令她好奇。
男人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是和小姐你没关系的事。”
凉月被推到了一面墙之外,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扫了眼摆在最前的遗像,是个中年男子与一个男孩。
看着有些眼熟,记得是……
男人已往外走去,凉月没有开口。
2.
葬仪馆的工作在黄昏到来前就结束了,凉月换上常服,骑了自行车往医院赶,探病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就要结束。
她照常在附近的花店买了一只花,护士已认识她,同她打了招呼,提醒她抓紧时间。
凉月来到了病房,消毒后走了进去。单人房间里很安静,她最近都来得晚,护工已经走了。凉月将花束放在了床头的无纹白瓷瓶中,坐到了椅子上。
躺在床上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约莫七十上下,谁见了都会说能活到现在已不容易。到底何时会醒来,不得而知,但凉月总觉得,祖母不该在这个年纪就倒下。
她坐了一会儿,待黄昏的光线暗下时,护士拉开了门。仅是往里看了一眼,凉月就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拉上窗帘后,她走了出去,护士长站在门口:“淑子女士的情况一直安定。倒是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听说除了神社的事外,你还找了其他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