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库洛洛·鲁西鲁走出图书馆,在大街上进行了颇为坦诚的对话,可以说是我先谈起的故事让他交换了自己的话语。
“我很感兴趣,”他说,“让你来到这里的能力和你的世界。”
我当然没说他在我的世界不是与我具有相同形态的人类一事,为了巧妙地盖过这个话题我只能以残存了另外一个玖的记忆作为借口。从鞋子里发现的记忆纸条帮了我一些忙。
他在去饭店的图中简短述说了关于这里的玖的故事(他已形成固定模式的流畅思考过程我还只体味了一些,其中省去可以写作万字以上的细节,在此不加赘述),我毫不客气地嘲笑玖后又以加倍的冷静审视自己的行为,我或许会做出相同的事情,但不会为了逃避而让自己被又相同□□、不同灵魂的人替代。说实话,我和原来的玖在精神上完全没有交融之处,此刻和库洛洛·鲁西鲁交谈时这点尤其突出,可以说我与他同化成了同一种拥有斯多葛式冷静的冷漠生物。
“我不能告诉你墨玖的愿望。”
“好吧,让我先吃点了东西,快饿坏了。最后一页都是甜点?每样来一份。”
我怀疑库洛洛·鲁西鲁有看别人吃东西的癖好,当我品味着复杂甜味时他只舀了几勺布丁就放下调羹,也不知怎么的,我竟然没有丝毫害羞之情,心跳都为放缓或加快脚步,看来我果真不再迷恋他,这可不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
住的地方是玖名下的房子,库洛洛·鲁西鲁在外收集玖的信息,我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刷他的信用卡。这儿是座美丽而寒冷的城市,本地居民棱角分明的脸上的全部表情在大雪中冰冻在心里,好像要撕下许多层脸皮才能看见微波似的。短短几天的轻松生活和放任自流的心态将我身上拯救自己和他人命运的责任冲刷地一干二净,我深知这是奢靡的第一步,但看见整座房子焕然一新时心情还是愉悦到不想也不会去考虑信用卡里的钱是不是洗过的。
“你的花钱速度真是一流。”“只怪我精挑细选的能力太强了。”
以上对话当然没出现,库洛洛·鲁西鲁回来时一无所获,白衬衫倒是破损地只剩下几块布片,我在凌晨听见开门的声音起来,血腥味比他更先触碰我。
“啊,又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不会感兴趣。”
“是你也觉得厌烦的同义词吗?”我笑了出来,得到同样笑容。
“你身上的毒药怎么样了?”他边脱衬衫边问。
“都清除了吧,也可能是它让我的心情变得极其糟糕。”
“我很难想象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把扔到垃圾桶里,走向浴室。
“我在后院种了一些花,有一只黑色的异色瞳猫咪,它有一只蓝眼,一只黄眼,非常漂亮。这只猫踩了我种的花,好几次,十多朵。我想抓住它但是失败了。这个时候你应该说,‘你可以买些新的花’或者‘我帮你抓住那只猫’。”
“……”
“你去淋浴吧,我应该去睡觉了。”
我自言自语了一大串后晃动着身体走回自己的房间,在迷迷糊糊时看见库洛洛·鲁西鲁的脸,近到感受到浴室中的热气,近到我能看清他的眼睫毛,长而浓密,我可以给他取一个外号叫“睫毛星人”,我想问他:你想杀死我吗?可是无法掌控自己的意识。
我又沉浸在梦幻中吗?我希望这场梦醒来吗?当我睁开眼睛,是会看见医院的天花板还是通过宿舍的窗户看见春季的萌芽?
8
她好像从没仔细看过他的脸,平面漫画即使加了阴影也不足以立体化到成为眼前实景,或许这也是她从不能在面对他时自如控制自己表情的原因之一。他有混血的轮廓,闭着眼睛的侧脸则漂亮地不像话,玖猜测他的父母中的一方是黑眼黑发,另一位则是白种人,当一个成长于贫民窟垃圾场的人拥有如此美丽的脸庞(和细嫩的皮肤),曾经的仰慕者很难控制住掐一掐他的脸的冲动,玖做到了,她不想一大早就玩恐怖的追逐游戏。
玖翻身睁开眼睛时看见库洛洛·鲁西鲁躺在她的身旁时狂跳的心脏逐渐平复,视线还朦胧着,身体则不敢动弹。他想做什么?由于是清晨,大脑刚脱离短暂的休憩开始活动,她的思考能力已转入可以进行一系列分析的正常思考模式,不过她想到更好的办法——在和与她睡在一张床上的男性的相处中掌握的——直接问当事人。现在她考虑是否要把库洛洛·鲁西鲁叫醒。
这孩子——年方十九——缺乏睡眠,在友克鑫时作为其特征之一的黑眼圈已比较明显,不规律的作息会不会影响他的寿命?考虑到这家伙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基于猎人世界的设定,是不会的。玖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用与平日里沉稳声线相反的可爱声音轻声说道,“名为库洛洛·鲁西鲁的小猫咪,起床啦。”预想中会“唰”地睁开大眼睛的人并没有动作,玖又重复了一遍,无果,刚起来的兴致没了,干脆闭上自己的眼睛再躺会儿。时间是无所谓,她没有在限定时间内必须做的事情,只是空腹感……玖挪动着身体坐起,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想拥抱库洛洛·鲁西鲁的冲动只是因为床的温暖带来的正常想法吧。
玖看到冰箱里的培根和鸡蛋心情极好,哼着歌儿把芝士片放进煎锅中,浓郁的香味使他期待这次早餐。在原来的世界中,如此想要品尝一顿饭的味道是什么时候呢?她问自己,更觉现在的幸福——与她最核心的价值观背道而驰。然而她需要学会享受一切,如此一来,当她回去后便不会再被偏离自己安排的生活恐慌甚至患上厌食症和轻微的忧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