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呛到了。
苦笑浮现,他递了一杯水来。她接过来,慢慢喝下。
“还要吗?”他问。
玉城小春摇摇头,说:“谢谢。”
一切好像从来没有变过,空气里还是黏糊糊的,宫治觉得,是他自己的问题。
体育生轰隆隆冲进来,要争第一,宫治做了个手势,今日的第一位客人已经吃饱喝足,在他店里打起了盹。
“玉城——”还是有人脱口而出。
玉城小春睁开眼睛,翻身坐起。
“现在几点?”她看了眼墙上的钟,说了句告别的话,匆匆消失。
“好几天没看到她了。”有学生说。
“你不知道吗,”另一人道,“她请假了。”
“为什么?”
“不知道,反正那天借物跑的途中她忽然消失,昨天才来学校,说是生病了。”
少女独自一人搬来此地,到底出于怎样的缘由,宫治并不清楚,因为这样那样的情况,人和人之间的了解总是不那么深,哪怕是住在一起的两个人也会在理解对方的时候出现偏差。
他也才发现,自己对玉城小春的事几乎一无所知。
本来也就是这样,对商业街一家店铺的店主来说,哪怕能直接叫出某个学生的名字,也就止步于店主和顾客的关系,而对高中生而言,商业街的店主那样多,就算不清楚名字叫些“叔叔爷爷”之类的也无所谓。
生病的人不会死,重病者有人照顾,宫治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反正只要有钱,总会没事的,她一个人搬到这里来住,不管是只有她自己还是别人的安排,都会考虑这种情况的吧——
宫治骑着电力自行车,停在河旁的公寓楼下。
背包里是外送的饭团,手上是便利店的袋子。他打样的时间是八点左右,天气好的时候,会余下一些材料做外送,送完后直接回家。
在这个电子化的时代,古老的店铺不知能持续多久,他完全没有想过饭团店可以开上一辈子,但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这让宫治感到更安全。
其他的单都送完了,剩下的这单,收货人写着玉城,虽说不太可能是,到底还是买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按下门铃,宫治喊道:“外送到了。”
过了几秒没反应,他又按下门铃等待。
走廊没窗,正对着下方的树与河,门开后风也吹进来,吹得人的刘海簌簌飞。
裹在厚外套和帽子里的人戴着口哨,露出一双眼睛看他。
“谢谢。”说着接过东西就要转身。
意识到时,宫治已伸手按住了门,声音不大,却惊得他自己心跳加速。
对方转过身来,宫治一只手垂落,伸出另一边:“这些也拿去。”
玉城小春像是烧得正迷糊,看了看东西,又看了看宫治,没说话就往里走。
“等等。”宫治一只脚迈进了房门,停顿片刻,还是在极小声得叹气后跟了进去。
什么女生怎么能让人随便进家门之类的说教都要飞出脑子,但看玉城小春的状态还是没讲出口。
房间里意外没什么人气,行李箱还摊在地上,衣服篓子里丢了些要洗的衣服,宫治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她有没有听到,不过在饭团放到桌上时,她还知道拿筷子,可见意识是清醒的。
“生病的时候不能只吃外卖啊,”宫治无奈看着垃圾桶里的盒子,“等一下。”
他将饭团切成了小块,在加了海鲜的蔬菜汤煮好前能稍微填饱肚子。
冰淇淋冻进了冰箱里,接过勺子小口喝着碗里食物的玉城小春,是他从未见过的安静模样。
怎么说,有点儿像是猫咪,就像是他每天早晨会在店门口门外遇见的那些猫咪。
觉得什么可怜的时候,距离完蛋好像也不太远了。自己好歹是正常的成年男性,可以控制住心情可能造成的行动。
虽然是病中,玉城小春的胃口依旧很好,除了阿侑,宫治确实没见过生病的时候还能一口气吞下一锅东西的人。
宫治处理了厨余垃圾,衣服扔进洗衣机了,听到轰隆声,他好像恍然间惊醒。
“我在做什么啊……”手按着脑袋,将刘海往后撩去,转而进了房间。
玉城小春吃饱以后,就直接躺在地毯上,抱着一个巨大的章鱼玩偶发呆。可能这就是她自己疗愈方式。
“我要走了。”宫治说。
玉城小春忽然翻滚了一圈,然后坐起了身,对着宫侑的背面道:“我想看海。”
面包车开上了路,行过道路的转弯,宫治忍不住打开广播,试图用听音乐让自己放空。
“电视里有海。”“不要。”
“那就上网看。”“不要。”
“晚安。”他准备离开,还是在换鞋时抬眼看了过去。
玉城小春就那样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章鱼,口罩摘了,她的脸上是要哭出来的表情。
结果,就成了这样。
要是被附近的居民或学校里的人知道,肯定会酿成大麻烦,虽说很清楚这点,宫治还是开了车来,让她坐上了副驾驶座。章鱼的玩偶依旧抱在怀里,玉城小春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总算有她平日里的样子,正闭着眼睛和广播里的旋律一同轻哼。
“听过?”宫治问。
“没有。”她的声音拖得很长:“这附近有海吗?”
……她的脑袋真的很奇怪,从见面的第一天他就应该知道的。
是有海的,刚好就在海的旁边,车开了不到半小时,就能听见波涛声。宫治以为玉城小春睡着了,她却在他说“到了”前就睁开眼睛,要将脸贴在窗户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