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敬将整个茶馆包了下来,却又带着随清坐到了窗边,刚好能让大家看见他们在做什么。细心到如此地步,这会儿随宴都没法挑剔什么。
小馆儿再次热闹起来,敞开窗户连手都不摸的对谈不比莺歌燕舞,围观随清和司空敬的人很快就少了许多。
司空敬察觉到落在脸上的视线变少了,吐出口气,表情轻松了一些,“万幸,不仅见到了你,还没给你招来什么麻烦。”
随清脸红了红,还好被戏妆遮住了,“嗯……公子怎么称呼?”
“司空敬。你呢?”
“随清。”
自报家门过后,话匣子便打开了。两人都是赤子之心,毫无旎念,甚至越聊越投机,随清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司空敬是真喜欢听戏,难得能在江南遇上一位会唱戏的,不免多聊了一些。
他状似无意,问了随清一句,“不知道随公子听说过都京的随家园吗?说来,都是随姓,都会唱戏,真是有缘。”
随清早被随宴叮嘱过,这会儿神情自然地装作惊讶,“司空公子也知道随家园?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些学戏的知道呢。这天下随姓可不稀奇,我能被公子误认为是随家园的人,算是公子变相在夸我戏好?”
司空敬也只当自己多虑,随姓确实多得很,这么些年他已不知遇上过多少过姓随的人了。
不再试探,他转而换了个话题,越和随清聊下去,心里就越是欢喜。
随宴和惜阎罗站在正好能看见茶馆的桥上,都对随清脸上的笑感到诧异。
“可惜了。”惜阎罗出声叹道。
随宴转过脸,“可惜什么?”
随清和那位公子要真有些什么,随宴的脑子也能随之想些别的东西,这世上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都是可以有感情的。可惜这两人清清白白的,随宴心里必然还松了一口气,榆木脑袋要开花就更难了。
惜阎罗今日腰上终于没忘别一杆烟,她拿起来放在鼻间嗅了嗅,直摇头,“你不懂。”
随宴懒得跟她废话,继续盯着随清二人。
之后顾八荒来了,看见这两个人傻站在桥上,嚷着喊着说随宴一个人犯傻病就行了,硬生生把惜阎罗给拽走了。
爱走不走,随宴乐得清闲。
她一直守到了夜深,看着那位公子坐轿子离开,望着随清回小馆儿。
无事发生,暂且可以放心了。
随宴转身离开了。
那边随清却还在忧心,大姐说了要来看他,接连两日却没发现人在。他心念一动,突然回了头,正巧看见走到了桥尽头的随宴。
随清不敢大声,小跑过去,压着声音叫她,“大姐,大姐!”
好在随宴耳朵灵,随清喊了两声她就听到了,转过身,跑来的随清撞进了她怀里。
随宴抓着人站稳,“戏服多沉,跑什么跑。”
随清冲她笑,“我还以为大姐不来了。”
“原本是不打算来的,白天累坏了,晚上不想再替你操心。”随宴嘴犟,不肯说实话,末了还是忍不住关心,“那个人怎么样?能算作知己吗?”
听见随宴提起司空敬,随清心里开心,把他们聊了什么都一五一十说了。
随宴听着他语带炫耀之意,含笑不语,默默听完了,随口问一句,“那他叫什么?”
随清,“司空敬。这个姓氏真特别,他说只有……只有都京才有。”
随清原本一点也不想提都京,但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他眼睁睁看着大姐变了脸色,“大姐……你怎么了?”
随宴却并不是为“都京”二字所惊,而是她突然发现,“司空敬”这三个字她从前可听过太多次了。
“为何爹娘只夸司空敬聪明?随宴,我真的如夫子说的那样,看上去就很笨吗?”
“又是这个司空敬!他不是我哥哥多好,我不要这个人做我哥哥!”
“随宴!司空敬近日被爹爹带进宫参加宴会了,我什么时候才能进去啊……连你都进过宫了,我为何还没去过!”
那个和她日日打架的户部侍郎家小公子,可不就是唤作司空弥吗?!
光是听司空弥偶尔的抱怨,随宴都知道这个司空敬不是个简单之辈,若好好参加了科考,此时应该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正五品官员了。
随宴看着随清,“这人说他只是来看望朋友的?”
随清点点头。
随宴继续问,“说了何时离开吗?”
随清摇摇头,“还没……”
看望朋友可用不着这么长时间。
再加上司空敬肯定有官职,离开这么久也不像话。
随宴想了想,大概司空敬也没有对随清说实话。他来江南,分明是有别的目的。
这个人,是皇上一边的,还是摄政王一边的?
但不论是哪一边,随宴都不希望牵扯到他们身上来。随家几个孩子已经够惨了,没必要再像父辈一样卷进朝堂斗争之中。
随宴没多隐瞒,把自己的忧虑全部说了。
随清听完就明白了,神色也沉重起来,“大姐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这些日子我不回家了,你们也别再来见我,我不能害你们出事。”
随宴说不出其他,只能叮嘱,“万事小心。”
随清没想到自己会一下子惹到都京的官员,方才遇见知己的喜悦霎时被冲得干干净净。目送着随宴走了,随清心里一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决定抛知己、保随家。
日后再见,他断不敢和司空敬交心了。
大姐一直拼了命地护着这个家,他怎么敢因为自己,给这个家带来哪怕一丁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