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一一忍耐过来,可眼下似乎这感情抽丝剥茧,成了一种扭曲的爱意,她便再也没办法忽视了。
随河清楚,随海和大姐一样,是再古板不过的人。
且先不论她能否接受女子对女子的情意,就是她们这亲表关系,都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
随河不敢跨过去,于是更不敢流露分毫。
只是,她也无法再只当一个好妹妹了。
“随海,有什么话你都可以对我说。”随河双眼紧盯着眼前的人,关切毫无遮掩地流露了出来,“我们一同长大,未来也会一同老去,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她这话说得不假,这辈子不等到随海嫁出去,她是绝对不会离开这个人的。
随海却丝毫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反倒终于静下心来,发现了一件事情。
端庄的二姐搬出自己不怒自威的眼神,“好端端的,怎么直呼我的名字了?没大没小的,再让我听见,我就……”
“就如何?”随河心道,她什么都没索取,叫声名字又怎么了?
随海看她被自己娇惯出来的模样,想起自己或许还真威胁不了她,于是微微一笑,像逗小孩一般说:“再不听话,就找个人家把你嫁了,省的再烦我。”
随河气噎,“说了不许再提这个!”
两年前,还真有个外地来的商户去找了随宴,说看上了随河,要上门提亲。随宴那会儿只说一切都看随河自己的意愿。
随河自然不愿意,随海倒好,着人将那商户的家底查得一清二楚,发现对方真是个不错的人选,于是轻飘飘转告了随河一声,可以嫁。
那一次气得随河直接卷了包袱就离了家,去其他地方待了小半年才回来。
随宴和随海只当她还是小孩儿心性,不肯离家,找了小半年后找到人,这才收了嘴。之后,不管谁来提亲,都先拒了再说。
所以这会儿随海也只是玩笑话,随河眼底的落寞她是半分都没读出来。
“好了,快些洗完去睡觉。”随海从桶里伸出手,往前凑了凑,抓上随河的头发,“我帮你洗,这样快些。”
随河稍稍舒坦了些,哼了一声,转过声去了。
随海全部上身都出了桶,她却毫不在意,照顾孩子一般帮着随河将头发洗好了。眼睛无意识地瞥到了随河的胸口,软玉藕粉刺得她登时脱了手。
到底……到底是长大了。
随海匆匆洗完,抓了衣服穿上,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感到有些不堪,脚步也乱了些,“河儿,水都要凉了,穿上衣服……回你自己屋子去吧。”
说完,她去了桌边,随手抓起一本账本,试图通过算数来掩盖自己胡乱纷杂的心绪。
随河毫无察觉,穿好衣服后又蹭了过来,“随海……我想同你一起睡。那边屋子太冷了,像咱们以前睡的西屋一样,一到夜里就凉飕飕的。”
随海无动于衷,“我找人给你点上炭火,都多大人了。”
“随海……”随河决心扮可怜,一招苦肉计说来就来,眉一沉,看上去就惹人怜了,“我想大姐了。眼下大姐有了徒弟,还是个女孩儿,未来是不是就不和我们俩亲近了?”
随海放下账本,看着她,“怎么会。”
随河抓着心口,疼得真像那么回事,“可我还是难受。你别看我还有功夫哄着你,其实我也在意着呢,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随海为难了,看着她,“那……”
“那就和我睡一起吧。”随河接过她的话尾,撇撇嘴,“都是自家姐妹,亲近些怎么了?”
居然还真挺有道理。
随海无法拒绝了,只好点头应允了,“好,好吧。可你头发湿着呢,记得干了再睡。”
随河瞪大眼睛,“你不睡?”
随海还没反省好,摆了摆手,“我再看看账本,你先去吧。”
不管怎么说,能留下总比不能留下好。
随河在心里偷偷直乐,终于躺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床上,嗅到了随海身上惯有的香味儿。
这一夜,连梦都十分香甜。
随师进了丹枫堂后,随清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应该让她去做什么。
随宴说自己受了风寒,要在家中待个半月不出门,于是把随师托交给了随清,尽让他犯难。
遥落给他出主意,“要么做个跑堂的,要么做个暖床的,我看这妹妹还是本事了得,能用!”
说完,媚眼瞟了瞟随师,后者无奈送她一个白眼。
随清敢怒不敢言,“遥落……是不是马上有你的戏了?不先去扮上吗?”
“昨日唱累了,今日不想开嗓。”遥落抖一抖水袖,指尖指向了后院,唱到:“待我将那徒子徒孙,好好教练一番,咿呀咿呀~有他们受的呀~”
人唱着唱着就走远了,经过随师时,在她脸上还顺走一把豆腐,“妹妹长得真是好生俊俏咿呀~”
随师忍住了,随宴教她千万不能在丹枫堂闹事。
随清同情自己那一众徒弟,但眼下后院住着的学戏的孩子越来越多了。随宴在时,孩子们都是她在带,可眼下这人抱恙在家,确实该他忙着教他们学戏了,着实有些忙不过来。
于是他也想了个馊主意,“好妹妹,你就在门口站着,有人进来,喊一声‘客官里边走’就行了!”
随师点了点头,看着他走了。
直到人笔直地站在了门口,她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程青云从前带她去的那些怡红院,门口揽客的老娘不就是这么喊的么?!
随师的脸彻底黑了下来,抬腿就要走,可是想到早上临出门时随宴的叮嘱,她又恨恨地将脚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