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手头一宽裕就这样,你别这么认真地给他回礼。”随河笑了笑,突然想起以前来,“想以前,他偷偷跑出去跟人家赌钱,赢回来一些碎银,就喜欢给我们买这买那……我还记得我白吃了他好几个糖人呢。”
随师站在原地听着,望了望外面的天,等随河说完,这才接道:“随河姐,我该回去了,家里没人做饭。”
“大姐又在偷懒呀?”随河惊得睁大了眼,转眼又笑开了,“罢了罢了,如今有了你,大姐更是有功夫偷闲了……行了,你走吧,替我跟大姐说一声,傍晚我们都去老宅。”
随师安静点了点头,扭头走了。
“这个丫头……”随河看着随师走远,眯了眯眼,脑子里转过一些想法,末了还是摇了摇头,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了出去。
随河看了看新进的笔墨纸砚,一会儿觉得这只狼毫笔随海用起来定然顺手,一会儿又觉得随师买走的墨给随海带一块也合适,就连江南来的宣纸她都想拎一些带给随海。
掌柜的看她兴高采烈的,也笑滋滋地问道:“二当家的,这是看上哪家的书生了?”
随河的手顿了顿,笑意不敛,“哪家的你就别管了,总之是个好书生。”
“这是好事啊。”掌柜的看上去还挺高兴,“早晚要告诉大当家的吧?就是不知道那书生家境如何,若和二当家的般配,那便再好不过了。”
“这么说,可就古板了啊。”随河看一样觉得一样好,还在给随海挑着东西,答道:“不过,那人……倒是富得很。罢了,就先拿这些,一共多少银子?”
买好了东西,掌柜的托人将东西送去了随府,随河便又去替随海添置了些衣衫,毕竟快要入冬,这人却向来没有为自己买些什么的念头。
将必需的东西都一一准备好了,随河这才满意而归。算着时间,随海应当还在商行里头,随河赶过去之后,果然正好接上要回府的随海。
“忙什么去了?”随海裹好了大氅走近,伸手还替随河拢紧了领子,“脸怎的红彤彤的,是不是出汗了?可要当心,别染上风寒了。”
“不至于啦。”随河把怀里的糖炒栗子塞给随海,捏了颗给她,“来,我的好二姐,张张嘴,劳累一天了,快吃点东西吧。”
随海低头一看,栗子都是剥好了的,她会心一笑,抓起随河的手,顺势低头咬下了那颗栗子,注意到随河指尖都烫红了。
“疼不疼?”随海揉了揉随河的指尖,语气有些愧疚,“以后别再做这些了,姑娘家家的,怎么老让自己吃苦。”
“真的没事!”随河被她揉得整条手臂都发软了,赶忙甩开随海的手,不自然地别开了脸,“你快吃吧,凉了就,就不好吃了……”
随海笑着应她,“知道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并肩往老宅走去。
顾云木的宅子又大又寂寥,惜阎罗以快过年了为借口,也天天掳了顾八荒来随家老宅蹭饭,于是家里日日都是叽喳一片,好不热闹。
丹枫堂一直到小年才封箱,要回老家的都回去了,没家的都留在了丹枫堂里,一群人凑在一起也能过个团圆新年。
随子堂和随师两个完全成了随宴的跟班,指哪儿打哪儿。
说要剪窗花是两人一起出动,说要贴春联也是两人一起出动,就是随宴说要做叫花鸡了,鸡都是两人一起去抓的,最后还是随师一匕首抹了鸡脖子才止住了满后院的鸡飞蛋打。
随子堂被只鸡吓得险些哭出来,撇着嘴,苦苦哀求道:“大姐,我想去读书了,孔孟两位先生在等我,之乎者也在等我,大姐我想走呜呜……”
“胡言乱语说什么呢?”随宴抱起手臂瞪着随子堂,末了嫌弃地摆摆手,“罢了,本就不该指望你,走吧走吧,我有小师就够了。”
随子堂大喜过望,擦了擦眼角,精着一双眼跑了,又要偷偷拉着随文礼出去赌钱了。
随宴倚在灶台边,觉得这日子过得是既热闹又无聊,“简直成了个老妈子……”
她喃喃着,没听见随师走了过来,嘴上还在念叨着,“明年,明年要把家里这几个的婚姻大事给解决了,该嫁的嫁,该娶的娶……”
随师前一刻听了那句“有小师就够了”,喜悦还没有漫上心头,陡然又听了一耳朵“解决婚姻大事”,脸又垮下来了。
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但毕竟年纪小,不明白这是种什么情绪,只沉声说:“你就这么操心他们的事吗?”
随宴被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嗯?啊……我能不操心吗?家里留这么多老姑娘做什么?”
随师添了几把柴火,看着火又烧旺了一些,这才直起身来看着随宴,认真问道:“那你呢,随宴,你也想嫁人了吗?”
“嫁人啊……”随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目光飘向了窗外。
庖屋不大,有一扇高高的木窗,在她思绪飘飞的时候,窗外也落下了细细的雪花,她突然眼睛一亮,笑道:“嗯,大概我也想成家了吧。”
随师有些紧张地问道:“那你看上谁了?”
“这倒没有。”随宴作出思索的模样来,“说来,我这二十多年啊,前半生忙着玩,情窦初开的年纪就这么打闹过去了,后半生又忙着肩上担责,倏忽也过去了……当真是,从未停下来为谁心潮澎湃过啊。”
随师问道:“如何是心潮澎湃?”
随宴自然也是不懂的,但是她故作老成,回忆了一番走马观花读过的书,说道:“大概就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日思夜想着一个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