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宴的脸色从随师替她擦了眼屎之后就不太好了,她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太不爱打扮了,看上去不像个正经师傅,所以才会教出这种不正经的徒弟来。
她痛定思痛,翻开装衣裳的柜子,好一阵翻箱倒柜,找出来一条白蓝相间的直领襦裙,裙上还有着轻软细薄的织绣,绣的是白鹤与山水。
这一身算是格外端庄了。
随宴又好一阵涂脂抹粉,连头发都编的一丝不苟,这才有了一丝为人师者该有的庄重,不疾不徐的往大厅去了。
可恨那嘴刁的惜阎罗,生火烤地瓜烤得满屋子乌烟瘴气,随宴一身出淤泥而不染的打扮顷刻间就被人间烟火玷污了。
随宴黑着脸在高椅上坐好,看着寒冬腊月生生烤出一身汗来的顾八荒,只觉得惜阎罗是天下难得的可恨之才,简直人见人想踩。
那人却一脸老色鬼的模样,把随宴上下前后地看了个遍,最后会心一笑,“大过年的,何必为我如此打扮?”
“你放屁。”
做师父的刚骂完,正要撸袖子展示一番威武,随师就端着两碗面过来了,途中还被烟呛得咳了好几声。
随宴烦得简直想送惜阎罗和顾八荒去见顾老班主,起身拉着随师去了一边,躲开了那人间烟火,找了个角落窝着吃面去了。
惜阎罗不死心,搬了把矮凳凑到随宴身边,装着姐妹情深的模样把手放在了随宴的腰上,将那细软的腰摸了好几把,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
随宴端着面,气得浑身直抖,最后忍无可忍,抬起一脚踩在惜阎罗的靴子上,用力地碾了碾。
“啊!”惜阎罗疼得喊出了声来,不知是哭是笑,“随宴,你还不松开!”
顾八荒听了她的声音,赶快过来救命了,谁知随宴的脚正要挪开,随师又装作没坐稳,一脚踩在了惜阎罗另一只靴子上。
她装作惊讶,赶紧收回脚来,“阎罗姐,抱歉,我没坐好……”
惜阎罗抖着一双腿,顾八荒一看就知道她又做了些不招人待见的事,直接抬手把她抱了起来,带回火盆旁边去了。
“惜阎罗……”顾八荒板起了脸,“大过年的,你怎么总要惹出些不痛快来?”
“不痛快?”惜阎罗笑了笑,在火盆里点燃了烟,吸了一大口之后才觉得疼痛缓下去一些,又开始嘴贱了,“这点痛比起我挨过的刀子,那是简直没法比……倒是方才掐到的那把嫩豆腐,真是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随师把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她更清楚惜阎罗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恨恨咬了一口面之后放下了碗,直接折断了一双筷子。
随宴都还没来得及生气,被随师的动静吓到,“……小师?”
“没注意,我再去拿一双来。”随师起了身,走过惜阎罗旁边时冷冷瞪了她一眼,后者又吸了口烟,眯眼陶醉,眼尾带笑的瞥了她一眼。
后知后觉的师父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徒弟这是又生气了。
随宴也放了碗,走过来一掌狠狠掴在惜阎罗背上,怒道:“你这只猪手再碰我一回,我直接让小师给你剁了!还有,顾八荒,你能不能好好管着她?!把我徒弟气走了,我让你们俩顿顿饿死得了!”
她说完就去找随师了,出了大厅还听见惜阎罗嚣张无比的笑,“她说要饿死我们,哈哈哈……”
随宴低头看着自己的裙子,忍了忍,她是为人师者,一定要教会徒弟如何忍耐。
那边随师拿了双新筷子,却久久未动,站在灶台前,怒气冲天地拧着眉。
可她却在沉思,自己这般生气,是为什么?
不过是随宴被人碰了,她应当气的是自己师父受辱了,可眼下……她心里却不像是那么回事。
反而觉得,是自己的人被碰了那般怒火滔天。
她紧紧抿着唇,为着这点自己尚且不理解的心思,感到慌张了。
随宴找了过来,轻轻喊她一声,“小师?”
随师没回头,反而听着胸腔里的那块肉跳得越发厉害了起来,她不自觉地往里躲了躲,想要避开随宴。
“拿双筷子而已,怎的这么久?”随宴走了进来,看见随师都快将自己塞到墙角里去了,上前拉了她一把,“做什么呢?”
“没什么。”随师甩开她的手,把头偏向了一边,很明显是在避开她。
做师父的这下是真懵了。
但不管三七二十一,小师生气了那便哄为上,随宴于是又拉了拉随师的袖子,软下声音问道:“是不是生气了?惜阎罗她就这样,以前没个正形,眼下还越老越幼稚了。你要是看不惯,大可以揍她一顿,也好过自己生气啊。”
随师垂着头,眼睛却落在随宴的腰上。说来奇怪,她也和随宴同床而眠这么久了,为什么从来没注意过随宴的腰呢?
惜阎罗说像一把嫩豆腐,那到底……
“咳咳……”随师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她慌张地又离随宴远了一些,自己捏紧了拳头,变得十分慌张了。
随宴是真的头疼起来,“面都要坨了,小师,快跟我回去吧,啊?”
她说完便微微转过了身,想要引着随师一起走,可那默不作声的徒弟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反将随宴一拽,伸手抱住了她。
随师的脸埋在随宴的锁骨处,手臂软软地圈着随宴的腰,拼命吸着她身上那股淡然又安静的味道,瞬间连心跳都缓和了许多。
她闷着声音撒娇,“随宴……让我抱抱你。”
随宴下意识也搂住了随师,手还在她头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让她宽慰些,“行,你想抱,就,就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