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险些说漏了嘴。
那护身符其实是给随子堂求的,但送他走的时候粗心大意给忘了,眼下倒又替它寻了个更好的去处。
随师听完了,直接拎起了那个小包袱,“我就带这个吧,东西多了走不快。”
随宴也只好答应,“好吧,那那些东西就给你留着。不过,两年后,你怕是要长大了,衣裳都该小了。”
听到这个人在想象两年后的自己,随师彻底安心了,她知道自己这趟出去,不论何时,随宴都会等着她回来的。
于是随师道:“若是小了,你再给我买就是。师父,你不会差这点银子吧?”
“当然不差了。”眼下穷得只剩银子的随宴拍了拍胸脯,“你放心,不论你何时回来,一定都有新衣裳穿。”
随师笑着应她,“好。”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日头慢慢高了起来,很快随师就要启程了。
随宴早晨对着随子堂没有涌起来的不舍,此刻却快把她淹没了,一会儿担心随师受伤,一会儿担心随师一个人在外不习惯,随宴简直都快愁死了。
随师却看了看大门口,末了,将随宴拉到了北屋的小院里,抬手又把她揽住了。
“随宴,师父……”她软软地喊着,“我想再抱抱你。”
随宴看她跟个小孩儿似的,玩笑道:“你别拿我当你娘了,那么大人了,腻腻歪歪的。”
随师眼底却起了层落寞,她又抱紧了一些,说道:“娘也没有你好。”
做师父的得意坏了,咳了咳抑住自己的笑,也抬臂在随师背上拍了拍,“爱抱就抱着吧,家里也没谁像你这样,如此喜欢缠着我。”
随师安心地吸着随宴身上的气息,不管什么血海深仇,还是什么难解的谜题,她此刻都不愿去想了。
如果可以,她想就这样一直呆在随宴身边,陪着她笑,陪着她老。
过去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了。
赖够了,看着再不出发真就要赶不上了,随师这才松开了随宴,背上自己的包袱,出去牵了马过来,认真道:“我走了,随宴。”
随宴站在大门口,看着随师上了马,微微仰头注视着她,千言万语道不尽,只剩一句,“小师,一定一定,不要让自己受伤。”
随师握紧了缰绳,点了点头,再不说什么,策马飞快离开了。
再多看一眼,她真就不愿回去了。
随宴像块望夫石似的戳在门口,盯着随师离开的路看了好久好久。
直到腿都站麻了,这才失落地回到了老宅里。
两年呐。
小师真的就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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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京皇宫内,正是夜深时分,可宫人们却在宫道上行色匆匆,各个宫殿里灯火通明,怕是要彻夜难眠。
新帝睡不着,说想听戏,还要吃满汉全席,闹得整个御膳房不得安宁,所有的宫人都爬了起来,帮着料理食材,帮着满皇宫的找会唱戏的人。
秋饶霜也被喊醒了,勤政殿过来的公公说给他半个时辰,让他收拾好一起去吃满汉全席,去听戏。
这样的时刻从前在摄政王府里其实多了去了,秋饶霜早就习惯了,但是入了宫后秋云山发作少了,他还当往后不会再有。
收拾妥当了,秋饶霜带了把短刀在身上,打开房门出去了。
还没走出多远,他忽然一回头,看见了藏在柱子后的家伙,立马沉下了声音来,“还不滚出来?”
潭星缩了缩脖子,到底不敢忤逆他,慢吞吞地从柱子后面挪出来了,走到了秋饶霜跟前。
秋饶霜浑身透着股森森的寒气,可他自己却不大能感觉到,只是垂眼看着潭星,不耐烦地道:“大晚上的不睡觉,爬起来做什么?”
“太吵了,我被吵醒了。”
潭星就住在秋饶霜旁边的屋子里,外面吵吵嚷嚷的,自然也睡不好。
秋饶霜沉眉看了眼外面,只道:“回去睡吧,大晚上的别出来,到时候死了你都不知道怎么死了。”
潭星吞了吞口水,立马往后缩了缩,“好,那,那我回去了……”
她退了几步,看秋饶霜要走,又说:“小桥哥哥,那你记得,记得早点回来啊……”
这话是担心他,秋饶霜自然也听出来了,语气终于和缓了一些,“知道了,快点进去。”
秋饶霜出了东宫,还是不放心,又跃上了高墙,直到看见潭星进了房,熄了灯,这才转身朝勤政殿去了。
秋云山每每这般发作,必然是因为在什么地方吃瘪了,秋饶霜去的路上思索半晌,实在没想到,近来还有什么能让秋云山不顺心的事。
他已经成了大梁的皇帝,为了毁灭这个国家,北境也已经送给敌手了,甚至为了拿捏自己,就连潭星都带来了,自己还装作深信不疑。
秋饶霜想破了脑袋,最后无解,到了勤政殿门口。
等在外头的公公一看见他,立马迎了过来,压着声音道:“太子啊,您再来晚一时半刻,老奴怕是头都要被砍了!”
秋饶霜垂眸看着他,“抱歉,天太黑,走慢了。”
“别说了别说了。”公公凑到他耳边,“里头还有几位将军在,怕是出了大事,太子多加小心啊。”
秋饶霜点点头,“多谢公公。”
等他进去了,满汉全席早已做好了,一百零八道菜紧赶慢赶做了出来,摆满了好几张大桌,秋云山没坐着,端着个碗,这个桌上吃一点,那个桌上吃一点,悠闲得很。
几个将军跟在他后面,头上冷汗直落,压根不敢动筷子。
秋饶霜硬着头皮走近一些,“儿臣拜见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