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秋饶霜猛地抬手拉住他,动作间牵扯到了伤口,腰间的衣服瞬间洇开一摊血迹。
他咬牙撑着,再出声便是哀求,“我求你,让我等到她醒来,让我和她说几句话……”
程青云才不在乎这些,他哦了一声,照旧抱起了随师,看着她脸上慢慢有了血色,放心地把人背到了背上,抬步往山下走去。
秋饶霜赶忙站了起来,可脚步却踉跄不已,他也不管前方是什么龙潭虎穴,只想追着随师而去,亦步亦趋地跟在了程青云和随师身后。
他受了伤,藏不住脚步,也不想藏,程青云听见了他的声响,越走越快,秋饶霜拖着一身伤,咬牙拼了命也要跟上。
随诗……
小诗……
我救了你,你应当记得我的……
下山总比上山快,几乎是一盏茶的功夫,程青云就已经带着随师到了最后一个斜坡之上,抬头就能望见不远处的江南总军营帐。
他停住脚,头也不回地道:“小子,再往前跟,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话音刚落,颈边便架上来一把剑,程青云偏头,看见了满头冷汗,咬牙忍疼,眸中似有着千万种悲伤的秋饶霜。
秋饶霜:“……放下她。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时辰,我想等她醒来……”
“醒来又有什么意义?”程青云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他既不在意脖子上的剑,也不在意秋饶霜的哀求,“你和她分属不同阵营,上了战场是要厮杀的,况且你今日来了个阴招,照她这性子,往后有你死的。”
秋饶霜却突然笑了起来,渐渐越笑越大声,他看着随师的脸,凄惨道:“死?我早就该死了,活到今日,能死在她手里,也算是求仁得仁……至于什么狗屁阵营,老子不在意!你给我放下她,不然,我就让你死在……”
他话没说完,眨眼间程青云已经退到了几步之外,他甚至都没来及看清他的动作。
程青云勾勾嘴角,“让我死在哪儿?”
秋饶霜的手抖了抖,将剑收了回来,咬紧牙关,“你可别忘了,我有将军身份,派人专门杀你,可不是什么难事。”
“真是小孩儿啊。”程青云叹了口气,抬起一只脚,以脚尖在跟前画了一道线,扭头对秋饶霜笑道:“你也别忘了,此处是我军阵营,你有没有命回去派人来杀我,就看你敢不敢越过这条线了。”
说完,他再也不看秋饶霜,背好了随师,大踏步往下走去。
这条路的两侧尽是密林,最是合适埋伏。
秋饶霜按紧了腰间的伤口,气得浑身发抖,看着那道可笑的线,最后疯子一般的挥剑乱舞了一遭,痛喊一声,就这么看着随师被带走了。
秋饶霜的眼神在黑夜中慢慢变得如同鬼魅,他暗自想着——
他一定,一定会再见到随师。
等路面渐渐平缓,程青云肩上靠着的那颗脑袋动了动,他出声道:“还装睡?”
随师早已睁开了眼睛,这会儿也只应了一声,“嗯,困。”
“困就继续睡吧。”程青云向来不在这样的时候多说些什么,“你身上的毒解了,伤口还得养个十来日,我天天都忙,你找你几个师姐给你换药。”
随师把头埋在程青云肩上,又低低“嗯”了一声。
很快两人就回到了营中,平阳侯焦急地在随师营帐外等着,看见他们的时候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问道:“毒是秋饶霜下的?”
“看那架势,可能连这箭都是他亲手所射。”程青云把随师在床上放好,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烧了,毒该是彻底清了。”
“我那日就该直接杀了他!”平阳侯气得在桌上砸了一拳,看向随师的眼中带着愧疚,“小师,也怪我,根本就不该让你到这儿来……”
“没事。”随师看着他们,“平阳叔,青云哥,你们别担心了。陆羽桥这么做,不过是想见我一面,不会害我的。”
“我从前也是这么想的。”平阳侯走近一些,又拧起了眉头,“可他在秋云山那个疯子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能不染上那股疯劲儿吗?日后你们要是在战场相遇,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小师,你要不先去守着防线,如何?”
随师摇了摇头,“我不怕他,平阳叔,让我做我想做的吧。”
看平阳侯还是满脸的担忧,她又道:“今日他朝我射箭,是我防不胜防,却并不说明我武功在他之下。往后,你们倒是该劝我,不要对他痛下杀手了。”
她故意开了个玩笑,然而丝毫没有缓解气氛,随师看看一脸木然的程青云,又看看一脸“我信你有鬼”的平阳侯,索性把眼一闭。
随师下了逐客令,“我困了,你们走吧。”
平阳侯像是还想说些什么,被程青云一把拽走了。
两个人出了营帐之后没多久,一直藏在一旁的江新添和几个师姐终于找到时机溜了进去。
随师是真困了,手刚摸上枕边的木盒,就听见了外面传来的人声。
她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勉为其难睁开了自己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撩了帐帘进来的一行人。
屋内就一盏蜡烛,江新添走近,猛地被她的目光惊得退了一退,“师……师姐你干什么呢?!这么看着我,吓死个人。”
随师语气都冷了几分,“我要休息了。”
可惜她的冷漠在热心肠的几位师姐,还有装作迟钝的江新添面前,完全不起作用。江新添嘟囔了几句,脚步却丝毫不停,几个师姐也围了上来,将她的床边挤得满满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