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人只让他活下来,又没让他延续家族血脉,他也不喜欢脆弱的小孩。
没发现太宰那苍白的面色,对方本来就长得白,比他脸色更苍白的羽仁彻道:“想到我们门户相当,我是希望赚钱和家务彼此平分的,既然你不想工作,那就像个真正的妻子待在家里做家务吧。”
说着他站起来,朝太宰伸出自己的右手。他的手很小,手指却纤长,像是鹰爪一般枯瘦又隐含着锋锐,指间有着常年练刀留下来的茧子。
“起来,我带你去看医师。”羽仁彻看了眼他脖子上的伤,“你也别说话了,不觉得难受么?”
难受是挺难受的,心里也难受。太宰看着这双饱经风霜的小手,明明和自己一个年纪,看起来却像是比自己小几岁。
若不是对方的衣着、大太刀,还有他口中不知道真假的几十斤重的金子,他会以为羽仁彻和街头那些流浪儿没有区别。
心里有点小小的愧疚。
对方都这么惨了,骗他是不是不太好。想了想,又理直气壮起来。
又不是自己逼他养的,有什么好内疚。反正大家都是小孩,出不了事,混吃混喝几年拍拍屁股就跑,岂不美滋滋。顶多以后发达了补偿一点不就得了。
说实在的,虽然自认为脑子不错,可他一个小孩,没人庇护很难在这个城市活下去。在下一次自杀计划之前,死成功之前,总得有饭吃有地方睡。
这小子这么厉害,养他一个也轻轻松松!
只是很快的,太宰打脸了。
嫌弃太宰走路太慢的羽仁彻,牵着他一会就转而将他背起来。他没解下大太刀,刀鞘磕得太宰有点疼。
但他是个能忍耐的人,趴在对方背上,问只顾着沿着水泥路往前走的羽仁彻:“你认识路吗?知道医院在哪里吗?”
“前面有灯,可以问人。”
也就是说不识路。太宰说:“那你走错了。”
“不可能。”
“除非你走着走着,能够爬上石墙,游过一条河,穿过栅栏,不然别想去到有灯的大楼那边。”太宰指着后面的一条分岔路,“走那条,三百米后左转,右转,再直走,右转,有一家小诊所。”
羽仁彻没有犹豫的扭头往回走。
太宰有些好奇:“不怕我骗你?”
“受伤的是你,耽误了变成哑巴的是你。”羽仁彻淡淡的道。
太宰鼓了鼓腮帮子,脸埋在他的肩头。头发丝撩过羽仁彻的耳朵,有些发痒,他忍了忍,顾及对方是‘娇弱的只能待在家里干活的未婚妻’,就没发声。
娇弱的妻子,和一起工作养家的妻子是不一样,羽仁彻能分辨。
前者受不得风吹雨打,需要有人在前方遮风挡雨。后者既是家人又是合作伙伴,他们能携手一起扛过未来的艰难险阻。
对这两种人,要用不同的态度。
他会用对待第一种的态度,去对待太宰。
照顾他,提供庇护,提供温饱,让对方无忧无虑的生活,同样的,家里的大事他会自己做主。
其实有点遗憾,羽仁彻想要第二种的妻子。
之所以会想定亲,除了歌仙说的,婚姻是人生必经的大事之外,也因为离开本丸后他只剩下一个人,孤零零的,不是很习惯,也不方便。
孤身一人不太好,就比如生病的时候,身边就没人照顾。他以前生病时,虽然晚上只能够待在天守阁里一个人难受,但白天付丧神们会照顾他。
就算不相信身为人类的太宰,也希望自己生病受伤的时候,有个人陪着他。即便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像木头一样坐在一边也无所谓。
反正,夜晚时的付丧神也帮不上忙,可隔着一扇纸门,看着一个个倒映在纸门上的持刀黑影,他也觉得心理好受许多,连痛楚都缓解了一些。
太宰没记错路线,只是不巧,他说的那个小诊所已经关门了。正确来说,是塌了。一座面积狭小的二层住宅,成了废墟,石板下有大块的血迹,房子本身的家具和药物都被周遭的人一扫而空,犹如蝗虫过境。
“嘛,也正常咳咳咳……”太宰咳得撕心裂肺,羽仁彻皱了皱眉,想问他是否知道第二个诊所,但从对方传递过来的高温判断,将问题吞回腹中。
伤口感染导致的发烧,让太宰有些晕乎,也开始神志不清。
察觉到羽仁彻往回走,太宰想着对方是不是觉得他生病了,是个麻烦,要将他抛弃。这是很正常的想法。没有诊所,还发着高烧,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尤其是横滨这种混乱的连商人都不敢过来的无法之地,诊金近乎是天价。
一个注定会死掉的小鬼,一层玩笑似的婚约者的身份并不能让对方花那么大的代价救他。
路途过来时,看到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会被丢到那里吧。
快变成尸体的病人,丢在垃圾场里很合适,就希望对方别把他身上唯一一套衣服扒走,现在天气转冷,没有衣服会冻得发抖,会难受。
如此想着,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昏迷了过去。
羽仁彻察觉到他不省人事,两道柳眉皱得更深。他虽然自学了用灵力治愈的术法,但那只能针对被邪物伤到的外伤,像这种没有邪气的外伤,不能激活人体的自愈能力,术法相当于无用。
他的力气很大,自愈能力也超过常人,倒是未遭遇过和太宰同样的境遇。
不想太宰死掉。
他们已经定亲,未来会踏入婚姻殿堂,若对方现在死掉的话,不就显得他克妻吗?这种名头他可不想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