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迪呜咽了一声,拔腿就跑,把乔治扔在了身后。
乔治·韦斯莱愣在了原地。光是看到乔迪的泪水,就已经让他震惊。她是为什么而落泪呢,是感伤弗雷德与他的分别,是共情他的痛苦,还是是同情他狼狈不堪的过去。但无论是哪一个理由,都只能再一次证明,乔迪·诺兰有着天使般的纯洁与善良。
乔治·韦斯莱颓然坐在了沙发上,他发现乔迪没有带走她的所有东西,这意味着她走不远。她的帽子躺在沙发上,她施的变色咒语正在逐渐失效,橙黄色褪去,露出了漂亮的宝蓝色。其实他很想告诉她,自她从店里落荒而逃那天起,他每一天都在谴责自己。每一天都在后悔不已,每一天都想见到她,每一天都想她。他贪婪地想要从她身上汲取治愈的养分,看上去仿佛他照顾着她。事实上,是他依赖着她,他离不开她。
但他是一个成熟的四十岁男人了,他知道勇敢和鲁莽的区别。勇敢是让她能继续安心地和他做朋友,勇敢是保护她不受伤害。鲁莽是让她不知所措,鲁莽是让自己伤害她。他必须维持一直以来二人的朋友关系,只有保持距离,才能不让他们的关系崩坏。
热烈的比赛结束,球迷们还在热烈讨论着今日的赛况,久久徘徊不曾离去。乔治觉得自己恢复了一点理智,他决定出去找乔迪。
乔迪躲在盥洗室的隔间里,她一直压低着自己的声音,努力不让自己的呜咽声被外面的人听到。她真的太难过了,她曾经看到故事里的女孩为失去的爱情痛哭流涕,也曾经照顾过与男友分手后大醉的玛丽。但她没有想到,当失恋降临在自己头上时,她居然也变成了一个惹人讨厌的爱哭鬼。
乔迪抽了抽鼻涕,觉得自己应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她又要不知道怎么跟乔治解释自己的失态,她得想一个好一点的理由,让他不会生疑的理由。
乔迪缓缓推开隔间的门,盥洗室里只有另一个人,她站在镜子前面抬起头来。安吉利娜和乔迪在镜子里对上了视线。
安吉利娜一眼就认出了乔迪:“乔迪·诺兰?”
乔迪知道自己躲不掉了:“你好,安吉利娜。你今天打得实在是太棒了,我的眼睛都离不开你,想到以后不能看你打比赛了,还觉得特别遗憾。”
她看到安吉利娜笑着转过头来:“刚刚在里面哭的是你?”
乔迪特别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是现在现场没有任何一只地精,她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捂住了自己脸表示羞愧。她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让你见笑了。”
“别担心,这里是队员和贵宾包厢才能进入的区域,是适合一个人躲起来的地方。”安吉利娜笑了笑:“所以我告诉过你,不要相信乔治·韦斯莱。”乔迪一怔。“我看到你和乔治在贵宾包厢,你们是一起来看的。”
乔迪很想解释他们只是偶遇,但是安吉利娜笃定的语气令她不知从何辩解。她惊讶地看到安吉利娜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给她递上了手帕。乔迪盯着手帕上的百合花图案,想起了乔治刚刚说的一些细节和片段。
“他被困在了过去,而我们只能往前走。”安吉利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乔迪·诺兰,你还太年轻了,对自己好一点,你还会遇见很多人的。”
乔迪低眉:“不是的。”
安吉利娜一怔:“不是什么?”
乔迪说:“他也在往前走,他没有留在原地。”
“你只认识了他几个月,就觉得自己特别了解他了吗?你真是个天真的傻姑娘,你该不会以为,你能拯救得了他?”安吉利娜一脸恨铁不成钢,“我从十一岁时就认识乔治·韦斯莱了,我知道弗雷德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他,是他一半的灵魂。双生子兄弟的离世,没有任何人能治愈这种伤痛。我不能,你也不能。”
乔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有一团火正在熊熊燃烧,让她将所有话脱口而出:“你说的都对。但是,乔治自己可以,他自己可以走出来,自己可以往前走。我们都帮不了他,但是他自己可以。”
安吉利娜无奈摇头:“他如果可以,为什么到今天还是一个人?”
“但这不代表他沉湎于过去!”乔迪的声音扬了起来,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说的一字一句,那全都是她想说的话,“乔治在努力地活着。至少在我看来,他乐观又自信,他一直笑着,一直保持着活力,他有研究新产品的灵感和激情,有投入事业的认真和专注,他幽默可爱,他喜欢逗人开心,他对人温柔又善良,他也在拼命努力地活着。人一生里就是会有那么多的艰难和痛苦,会有迈不过去的坎,会有治愈不了的伤,会有忘不了的痛,就像弗雷德的死,它改变了乔治,毋庸置疑是会改变他的,但那也在推着乔治往前走!”
乔迪以为自己会哭出来,可是她没有,她越说,大脑就越清醒,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且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对的。
安吉利娜看上去完全呆住了,像是完全没有想到乔迪会说出这么多的话。
“安吉利娜你不也是吗?难道你可以说,你真的从弗雷德的死里走出来了,你真的不会再想起跟他在一起的日子?你甚至曾经把乔治当作弗雷德,以为那样能消解掉失去弗雷德的痛苦。可是你失败了,你知道你走不出来,你知道弗雷德的离开会永远地折磨着你。但你还是往前走了,你勇敢地去追求了新的人生,而且不断地去寻找新的可能。你这么地优秀,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你爱过的弗雷德——他的弟弟也能跟你一样,一样努力地在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