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盒给摘梅,这盒给引莲。”重新回到车中,木良漪面上不愉已经全然不见,开始分配胭脂。
她拿出四盒中颜色最艳丽的一盒,递给黛儿:“黛儿姐姐,这盒给你。”
想起要同瓦子里的戏子用一样的胭脂,黛儿自然不愿意。可是这胭脂珍贵,颜色又着实好看,她又舍不得丢。笑着接了,捏在手里来回摩挲。
“郡主买了四盒,最后一盒是给谁的?”见木良漪并没把最后一盒给青儿,她问道。
“我自己用。”木良漪道。
听她这么说,黛儿心里对这盒胭脂接受了些。
又想到木良漪居然让那些戏子跟自己用同样的胭脂,不免生出几分轻蔑来:果然是在民间长大的,一点儿体统也没有。
桑家瓦子人声鼎沸,马车停下,黛儿听着这属于市井的杂乱声便不禁皱眉。
她实在不想下去。
“黛儿姐姐跟我们一同去吗?”木良漪接过青儿递来的帷帽戴在头上,见黛儿还没有动作,问道。
她从三年前来到她身边,开始几乎寸步不离。后来跟木良漪一起逛瓦子,起先几次虽然不悦却贴身跟着,来了五六次之后,便不愿意再跟着进去了。正好木良漪买了青儿到身边,便由青儿陪着她进去逛,黛儿在马车里等着。
不过每隔一段时间,她会跟上一回。
黛儿想了想,上次一起去不过是半月前的事,况且又没什么异常,不必盯这么紧吧,遂摇头,道:“郡主去吧,奴婢听不得戏园子里的锣鼓声,头疼。”
“那好,你在这里等吧,要吃什么叫他出去买。”她指着外头的赶车人道。
青儿先跳下车,又扶着木良漪下来,两人朝着引莲摘梅所在的牡丹棚去,很快融入热闹的人群中。
……
慈元殿,乃是皇后中宫。
宝座上的皇后乃泰和帝仍是一名不起眼的宗亲时所娶的妻子,姓赵,出身并不煊赫的四品武将之家。十年前南逃的众臣将身为宗室的泰和帝扶上帝位的同时,也将她扶到了一国之母的位子上。
她的父亲曾在定南王手下任职,所以与萧燚也算是自幼相识。
和泰和帝一样,赵皇后面对萧燚的时候,也是以礼相待,称呼三妹。
“听闻昨日安宁郡主去府上拜会,三妹居然与她有旧?”
“并无。”萧燚道,“上巳那日她游玩时不慎落水,我把她救了上来。”
“原来如此。”赵皇后道,“难怪,初三当夜她发起高烧,两日不退,竟是落水的缘故。”
“她病了?”
“郡主府里的人是这么回的,前日报请宫中叫了太医过去,半日后回说退烧了。”赵皇后的语气并无关切,却转了话音接着道,“只是三妹,还是不要和这位郡主多做来往的好。”
萧燚放在腿上的手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分毫不显,抬头看赵皇后,问道:“与她来往有何不妥?”
赵皇后想要开口,又想起自己贵为中宫之主,有些话不合适从她口中说出。
于是便向身旁的老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便接着道:“三娘子许是不大出门应酬,也不关心京中贵女们在外的风评。”
“这位郡主虽不是飞扬跋扈的性子,但有一点,总爱往勾栏瓦子里游逛,是以在外的名声很不好,稍爱惜些名声的姑娘见到她都要退避三舍。”老嬷嬷苦口婆心道,“三娘子正在议亲,若是传出与这位有来往,恐怕于亲事不利。”
“话说回来,即便不为亲事,为着三娘子自己的清誉,也该远着她些。”
……
萧燚从宫中出来,上了马,沿着御廊外的街道缓缓地走。
永安城的风是软的,把人的骨头都能吹酥。
金甲跟铁衣打马在后面跟着,猜测今天去宫中是做什么。自从将军将上一个夫婿人选吓退之后,宫里已经一个月没叫人进去了。
转过御街,进入车水马龙的闹市。道上行人往来不绝,梁京音混着江南语,不过短短十年,就已分不清哪些是土生土长的永安百姓,哪些是仓皇南逃的梁京遗民。
又走到一个路口,该要往左转的时候,前面的萧燚却调转马头往右去了。
“将军,错了。”铁衣喊道,“该往这边走。”
萧燚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二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地跟上。
……
木良漪吃过午饭正要出门,在大门外碰到了策马而来的主仆三人。
她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登车。
却听萧燚道:“郡主留步。”
木良漪一脚踩在马凳上,一脚落在车辕上,转头看过去。
只见萧燚坐在白驹背上,朝她举起左手,手里提着一个灰布包裹着的鸟笼:“送你。”
“那日桂花糕的回礼。”
木良漪面露错愕,跟在她身后没来得及登车的黛儿青儿也非常惊讶。
萧燚驱马上前,白驹立在马车一侧,她则到了木良漪对面,将笼子递向她。
木良漪伸手接了:“这是什么?”
“鹰。”
“鹰?”
“嗯,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木良漪掀开灰布,见笼子里果真站着一只小鹰,白褐相间的羽毛,有些弱小。
“喜欢吗?”萧燚问。
木良漪缓缓点头。
“那就好。”
“你……”木良漪看着她,精致的杏眸中盛满疑惑。
萧燚却没准备解释那日的事,只道:“你去哪里?”
“桑家瓦子。”
“可否带我一起?”
“你也要去?”木良漪大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