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爹当真要这么做。”萧燚坐在榻上,微仰头望着木良漪,“你有没有阻止的办法?”
……
九月初五,贵妃木氏突然在深夜发动。
彼时泰和帝正在宠幸一位新封的妃嫔,富贵坐在门外守夜。
“干爹,干爹快醒醒。”小內宦喜云是他刚收的干儿子,天生一副笑相。
“火烧屁股了,毛毛躁躁的。”富贵站起来的时候帽子歪了,一边扶正一边问,“怎么回事?”
“贵妃娘娘生了。”喜云道,“要不要禀告官家?”
富贵一听是大事,剩下的瞌睡虫瞬间跑了个干净。他示意喜云噤声,然后趴在门上往里听——殿内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喊声。
作为泰和帝贴身随侍的內宦,富贵对这种场面早已习以为常了。他将耳朵收回来,略权衡了片刻,对喜云摇了摇头。
“娘娘那边特意派人来告的。”喜云担心耽误了事受责怪。
“糊涂玩意儿,娘娘再大也大不过官家。”富贵斥道,“别叫官家在最开心的时候摘你的头。”
喜云连连点头:“干爹说的是,我没见识,不懂这些。”
富贵离殿门远了些,喜云立即跟上。
“官家近日身体越发强健,里头才刚开始,时候长着呢。”富贵道,“你先将那人打发走,待里头完事儿了,我再去禀报官家。”
“晓得,晓得,儿子这就去。”
喜云离开之后,富贵掏出棉花塞住耳朵,靠着大殿门槛继续睡。
昏天黑地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在一阵天旋地转中被摇醒。
“干爹,不好了干爹,娘娘她……”
“娘娘又怎么了?”
“娘娘她……她诞下的是死胎。”
……
“木贵妃诞下的竟然是死胎,这是巧合,还是……”
“殿下为何这么看着我?”
“是你吗,阿良?”激动之下,谢显一把攥住木良漪的手腕,“太医院说是个男胎,幸亏胎死腹中了,不然……”
“你弄疼我了。”木良漪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但是她垂着眸掩过去了,抬眼看向谢显的时候,柳眉微皱,眼含哀怨。
“本王不是故意的。”谢显连忙将手放开,要掀开木良漪的衣袖去查看她的手腕。
然而木良漪却没给她机会,在他松手的瞬间,那纤纤玉手便从他掌中抽离了。
“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巧合而已。”木良漪揉着手腕,对谢显道,“殿下别把我看得那么神。”
“当真只是巧合?”
“当真。”木良漪道,“殿下忘了吗,两年前便有一位昭容怀孕到五个月时胎死腹中,还是个成了型的男胎。若是再往前推,皇室养不住男胎的例子并不少见,否则怎会子嗣艰难呢。”
“我当日劝殿下不要着急,是怕你自乱阵脚,谁料一语成谶,贵妃腹中胎儿竟真的没能成活。”
木良漪如此解释,谢显才慢慢信了。
除了惊喜与激动之外,心中又生出一阵快感——这是皇天厚待于他。
“仅在子嗣一事上,殿下就已经赢了。”木良漪道,“何愁大业不成呢?”
若宫中没有皇嗣,朝中自有人谏言皇帝考虑立宗室为后,而子嗣则是选人时的重要条件之一。
谢显的优势在于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廉王妃傅氏所出的嫡子今年四岁,被封为廉王世子,另有一庶长子,已经七岁了。
而跟他同辈的谢昱还未娶妻,滇南王府的孙辈中也没有男孩儿。
“阿良,以后本王都听你的。”谢显道,“即便这事不是你的手笔,本王也要谢你,幸亏有你在本王身边。”
“木贵妃没能诞下皇嗣,危机已消,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
“等。”
“等什么?”谢显不解。
“贵妃产下死胎一事,一定会让朝臣忆起先前数带帝王于子嗣一途都不顺遂的事情,从而因皇位无继而感到恐慌。”木良漪道,“台谏两院该上书官家,考虑后嗣的问题了。”
“会吗?”谢显怀疑道,“官家虽然没有儿子,但他春秋正盛。”
“会呀。”木良漪眨眨眼,“做事嘛,总是要有人带头的。一个人提起,其他人自然会跟上。”
谢显迎着她的目光,渐渐明白过来:“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
送走谢显之后,木良漪往戏园前面走,路上碰到一个人挑水回来。
“木云!”青儿一眼就认出是谁,开口唤道。
这人闻声转身,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布衣,身形带着少年人的单薄,但十分挺拔。挑着两大桶水,也没能压弯他的肩背。
他的左脸被垂下来的头发挡着,露出的右脸脸色苍白,看上去像是大病初愈。
刚好一阵风吹来,掀起他压在左脸上的发,从眉尾蔓延至下颌的伤疤能将稚儿吓哭。
“见过姑娘。”木云放下挑子,恭敬地向木良漪行礼。
青儿走近,看向他身边的水桶:“他们欺负你了?”
“我吃住都在这里,做事也是应该的,没有欺负一说。”
“你吃的用的都是姑娘的钱,姑娘都没叫你干活,谁有资格使唤你。”青儿略显强势,“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们。”
她个头还不到木云的下巴,却叉着腰要当护崽的老母鸡,这样子着实引人发笑。
木良漪不禁莞尔。
“伤怎么样了?”
“回姑娘,已经无碍了。木云深谢姑娘大恩,无以为报。”
“姑娘人很好的,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你了。”青儿意有所指地道,“除非你自己愿意被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