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来梳妆。”木良漪坐在榻沿,低头只看到一只绣鞋。
萧燚蹲在榻旁,将另一只从竹榻下方拿出来,放到了她脚边。
“多谢姐姐。”
这时萧燚才发现,没看到青儿的踪影。
“我叫她去办些事,办完以后直接去牡丹棚等咱们。”
说要梳妆,其实也没甚要理的。木良漪坐在妆镜前照了照,只找出胭脂盒子补了胭脂。
萧燚从前的妆台只几样简单的装饰之物,用来对付必须梳妆出席的场合。后来木良漪在这屋里待的时间久了,各色胭脂水粉逐渐添置过来,宽敞的妆台终于不显冷清了。
“姐姐你过来。”
“怎么了?”
木良漪勾勾手,萧燚配合地弯下腰。
原以为她要说话,然而她却忽然转身,伸手朝她唇上探来。
“别躲。”
萧燚不再动,任那纤细玉白的手指沾了胭脂,沿着她的唇轻轻点满。
“好啦。”画好之后,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真好看。”
辨不出是在夸人,还是在夸她自己画的好。
金甲将萧明蕴带来之后,木良漪见时间还早,便让萧燚将小家伙抱到妆镜前的凳子上,拆了她刚梳好的双环髻,改为男童常见的发式。
“还有衣裳。”见她从软榻上提来一个包袱,萧燚才后知后觉她早就准备好了。
萧明蕴本就处于雌雄难辨的年纪,如今一换装,活脱脱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公子。
木良漪看着她,忽然说:“姐姐小时候大约就是这个样子吧。”
萧燚眉眼微动。
她三岁上便没了娘,被萧重信交给一对老仆照看。四岁开始习武,为了方便多着男装。
连续两次卧床养伤期间,木良漪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陪着她说话,偶尔会提及幼年经历。
萧明蕴显然也十分满意自己的新装扮,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之后朝木良漪伸出双手,要她抱。
萧燚伸手一捞,轻而易举地将萧明蕴捞入怀中,转头对木良漪道,“走吧。”
……
萧明蕴自幼长在涵江边,那里远没有永安繁华。来到永安之后又鲜少有出门的机会。
是以一到夜市,看什么都兴致盎然。
终于排队买到了糖画,而且画的还是自己,小家伙只用手举着,馋却舍不得吃。
“这么举着累不累?”木良漪道,“叫铁衣帮你拿着。”
后头大包小包提了十几件东西的铁衣闻言把一只手上的东西尽数塞到金甲怀里,空出一只手来到萧明蕴身边,在萧明蕴的千叮咛万嘱咐下小心接过了糖画。
“姨母,接下来去哪儿?”萧明蕴拿糖画的手空出来之后,又牵了萧燚的手,走在两人中间抬头问木良漪。
“去戏园呀。”木良漪道,“戏还没看呢。”
她往后望了眼已经成人型货架的金甲与铁衣,不忍道:“你们俩先将东西送回去吧。”
“回去吧。”萧燚道,“不必来了。”
“是。”
一行四人来到牡丹棚,上到二楼雅座,戏台上的戏刚好开演。
今日唱的是一出颇带诙谐调子的才子佳人戏,扮演男女主人公的是一对新人,分别是摘梅和引莲的徒弟。这场戏是两人的拿手好戏,一出场便赢得满堂喝彩。
萧明蕴主要看个热闹,戏曲开场不到两刻钟便坐不住了。她想让木良漪带她出去玩儿,便伸出小手,去摆弄木良漪的手指。
“怎么了?”木良漪果真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来。
“是不是想出去?”木良漪问道。
萧明蕴觉得姨母真的太聪明啦,不用她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立即“嗯嗯嗯”地点头。
“你不是说要看戏吗?”萧燚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现在又要去哪里?”
萧明蕴不回答她,只从椅上滑下来,站到木良漪身边,抱着她的手将脸贴在上面。
“你想去哪里?”木良漪也不看萧燚,而是弯腰问她,眼里含着纵容。
“糖画,想要糖画。”
“你已经有了。”
“但是被铁衣拿回家了,现在不在手里嘛。”木良漪替萧明蕴回应萧燚,然后牵起小家伙的手,“走,去看看画糖画的老翁还在不在。”
几人从坐席上起身,楼梯口一个隐在阴影中的人连忙转身往下跑。
差点儿撞上过来给客人送蜜饯的小二。
“哎哟!谁啊不长眼?”
“木云,你怎么跑前头来了,也不怕吓到客人。”
“……我这就回去。”
小二见他撞了人连句好话都没有,正要开骂,迎头便看见木良漪等人从楼梯上下来了。他立即弓腰退后,恭敬地问安:“姑娘慢走。”
这位常年在戏园子里包座位的姑娘是他们班主的好友,虽不知身份,但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两位班主特意叮嘱过,不可怠慢。
不巧的是,等几人再回到卖糖画的摊子,摊主刚好要收摊了。
萧明蕴虽有些失望,却没闹。
萧燚见天色已晚,问她要不要回家。
她却摇头说不要。
木良漪想了一会儿,道:“那我带你去见两位新朋友吧,好不好?”
小家伙儿眼睛一亮:“好!”
于是一行四人又折返过来,却没有去戏园继续看戏,而是通过一道不起眼的小门,进到了戏园后面。
“这是摘梅跟引莲平日起居的地方,花园里有一处亭子,被花围着,她们晚上喜欢去那里练功。”
小院里面很安静,明亮的月辉洒在大地上,免了行人提灯照路。木良漪和萧燚一起牵着萧明蕴沿着石子铺就得小路慢慢走,青儿跟在后头,不时能听见草丛里传来几声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