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良漪记性好,一眼就认出,是在贾楼有过一面之缘的谭万年之子,谭致远。
她与青儿看清对方的长相的同时,来自对面的几道目光也锁定在了她身上,其中以谭致远最为直白。
“看呆了吧。”同伴调笑着用肩膀抵了谭致远一下,“你这看见美人就走不动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那是谁家女眷?”谭致远的视线仍旧停在木良漪身上,除了惊艳之外,还有种难以抓住的似曾相识之感。他自认对于美人向来是过目不忘的,更何况是此等绝色,怎会记不起是谁呢?
“你莫要胡来。”这群人中有一个曾被他爹带着参加过一两回宫宴,遥遥见过木良漪,仔细看了两眼便认了出来。
“怎么,你认识?”
这人看着木良漪顺着小路慢慢走近,压低声音道:“那是安宁郡主。”
“她就是安宁郡主?”
“可惜了。”
得知木良漪的身份之后,虽有些忌惮,但这群人眼里更多的是许多不可言说的内容。几个人你望我我望你,不必言说的默契中含着不加遮掩的轻蔑。
眼见木良漪与青儿越走越近,占据了小路的他们却没有避让的想法。
直到木良漪走到近前,低头看了眼被他们踩在脚下的石子小路,眉头轻皱,一副为难的样子。
人群里曾在宫宴上见过木良漪的那人才开口道:“原来是郡主娘娘,我们还以为是哪家来上香的小姐呢。”
他一开口,其余人立即十分默契地做出惊讶的样子:“不知是郡主驾到,咱们有眼无珠,还望郡主勿怪。”
“还不快给郡主让道。”
谭致远一声呵,装模作样的几人才慢吞吞地往两边撤,把中间的路让了出来。
“郡主,请。”谭致远抬起带着碧玉扳指的胖手,为木良漪引路。那双被脸上的横肉挤得几乎没地方落脚的眼睛不安分地上下打量,唇色偏深的唇则微微勾起,噙着笑。
木良漪目不斜视地从分成两拨的人群里穿过。
背部忽然被什么东西轻击了一下,随即是小石子落地的声音。
木良漪转身,看见谭致远还维持着投掷的姿势,好像是故意展示给木良漪看。
“本是要砸花儿的,没瞄准,郡主别见怪。”他笑吟吟地抬起另一只手,两手交叠在一起,抬头看着木良漪,象征性地俯了俯身。
众人设想中惊慌失措的表情并没有在木良漪脸上出现,她饶有兴趣地挨个打量过所有人的脸,最后留给众人一个抬眉的笑。
“……”谭致远后知后觉地抹了一把后颈,被她那一笑笑得遍体生寒。
……
累了一天的泰和帝没有去任何妃嫔的寝宫,而是一个人歪在垂拱殿的软塌上,望着上方的藻井,沉默了许久。
偌大的宫殿只有喜云在旁侍候,正跪在地上给泰和帝捶腿。
泰和帝忽然坐起,把喜云吓了一跳:“陛下?”
“你觉得萧指挥使怎么样?”
“啊?”喜云一愣,才反应过来泰和帝说的是萧燚。
“萧指挥使虽是女儿身,却是实打实的将帅之才。能在千军万马中保陛下平安,那样大的本事,是我等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像奴婢这样的,也只能做些端茶递水的小事儿了。”
“将帅之才。”泰和帝道,“镇南王一家,都是将帅之才啊。”
喜云听出这话中隐含别的意思,没敢开口接。
“喜云。”泰和帝唤他。
“奴婢在。”
“你说,朕是不是走错了一步棋?”
“这……”喜云为难道,“陛下,莫非是奴婢眼瞎,近日没瞧着您下棋呀。”
被他这一打岔,泰和帝嗤笑一声,道:“你眼不瞎,就是脑子不够使。”
“在这上头,你干爹你比强。”
喜云吓得一哆嗦,趴在地上不停磕头:“奴婢当时真的是眼瞎了,才认了那等乱臣贼子做干爹,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朕又没说什么,你吓这么狠干什么。别磕了。”
“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好,你这样就挺好。”
“能得陛下这么一句话,便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摆驾。”泰和帝从榻上下来,“去皇后宫里。”
……
“什么!?”
赵丙从父亲口中得知即将被赐婚给平昭公主做驸马的时候,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爹,我耳朵没聋吧,你说官家要给我和谁赐婚?”
“平昭公主。”赵仓道,“你姐姐将你娘召进宫,亲口跟她说的。”
“姐姐她脑子没糊涂吧。”赵丙急了,“为什么要乱点鸳鸯谱?”
“爹,萧燚她现在是公主,我娶了她就是驸马。驸马啊,我还能有什么前途!”而且那个女人她是萧燚啊。
赵仓对自己儿子有几斤几两向来清楚,听他这么说,心里只道:就算不尚公主,你也没什么前途。
但是看着赵丙的样子,他还是决定把真话忍下,不去打击他了。
“姐姐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要去找娘,让她进宫去说。”
“你给我站住。”
赵丙顿住,转身:“爹!”
“坐下。”
赵丙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这事做主的不是你姐姐。”赵仓道。
“那是谁?”
“你觉得呢?”
“……官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赵丙更加想不通了。官家对他向来是爱搭不理的,怎么会突然操心起他的婚事?
见儿子连这么简单的关窍都看不明白,赵仓只在心里暗暗叹气。
“我立了功,他不给我升官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赵丙觉得委屈极了,“同样是妻弟,我姐姐还是他的原配正宫,为什么那木乐时就能步步高升,眼看整个刑部就要听他的了。逆王谋反,是我得了先机,最先派兵解救的。凭什么事后是萧燚跟端王主掌了殿前司和侍卫马军司,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