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即刻出发,去南郊祭坛西面的林子里寻个人。”
成为木云之后,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隔壁街上的药铺,其余时间皆没迈出过贾楼大街一步。
“找什么人?”
“姑娘的车夫,吴柳。”青儿道,“对了,记得带上绳索、衣物、还有水跟吃的。”
……
“大人,卑职跟您一同去吧。”殿前司办差处,万三担忧地看着萧燚。
“此事你须置身事外。”萧燚却道,“我被免职之后,殿前司一应事务都要暂由你来操持。”
“我走后将目前掌握的线索送去刑部,由他们继续追查刺客踪迹。”
“是,卑职领命。”万三忽然跪地,动情道,“卑职等着大人回来。”
萧燚却没有接他的话,亦没有多留恋一眼,便利落地转身离去了。
金甲随后跟上。
萧燚来至宫中,泰和帝却并未见她。但是也没有说让她回去。
萧燚就跪在垂拱殿外,从天黑跪到天亮。
又从天亮跪到天黑。
前朝官员,后宫妃嫔,无数人来来往往,她像是一棵屹立在石板上的柱子,看不到这些人,这些人同样看不见她。
直到深夜,喜云才从殿内小跑出来:“公主殿下快快请起。”
萧燚没动。
实则是双腿已经失去知觉,没办法立即站起来。
喜云站在她身侧,伸手去搀扶。
“我自己来。”
萧燚缓了片刻,才慢慢动作,同时问道:“陛下愿意见我了?”
“并未。”喜云道,“奴才过来替陛下传话,您将殿前司腰牌留下,就能出宫了。”
“哎哟殿下小心。”眼看着萧燚刚站起来身子就开始晃,喜云连忙去扶。
萧燚将腰牌摘下,放到他手里,道了声多谢,便推开喜云转身前行。她走的又慢又踉跄,往日风姿全然不剩。
但脊背仍旧挺的笔直,像是狂风暴雨中一棵独立于荒原的树,百折不屈,却注定无法与风雷抗衡。
“你同萧燚有交情?”泰和帝靠在枕上,冷冷地看着伏在床沿为他修剪指甲的木贵妃。
“也没说过几句话。”
“那为何替她求情?”
“镇南王二公子之女与嫔妾的侄儿有婚约,看在这层关系,出于姻亲情分,嫔妾也该说句话。”木贵妃解释道。
泰和帝冷哼一声,道:“你倒是诚实。”
“妾有私心,不敢隐瞒陛下。”
右手的指甲剪完了,木贵妃伸手去要泰和帝另一只手:“陛下,将另一只手给嫔妾。”
半晌无人应答,木贵妃方抬头望向泰和帝。她坐在小凳上,两人一高一低,一个仰视一个俯视。
“陛下?”
泰和帝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撇开视线,道:“夜深了,贵妃也累了,回去吧。”
“可是……”
“回吧。”
“是。”木贵妃起身拜别。
回到蓬莱阁,王嬷嬷面带喜色地迎上来。
“什么事让嬷嬷这般高兴?”木贵妃面上也不见离开垂拱殿时的低落与哀戚,柔声问道。
“宫外送来一件小玩意儿,娘娘见了肯定喜欢。”
“都下去吧。”她挥手让殿内宫人退下。
“是。”
带其余人都退下之后,王嬷嬷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荷包,双手递给木贵妃。
木贵妃将其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缕用红线绑着的发丝。
她激动地看向王嬷嬷:“嬷嬷,这是……”
王嬷嬷红着眼眶点头。
木贵妃捧着这缕发笑着哭了出来。
……
“姐姐!”
宫门口,木良漪朝萧燚奔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腰:“你终于出来了。”
“我没事,你别怕。”萧燚轻拍她的发,“这是外面,快松开我吧。”
木良漪松开她的腰,转而搂住她的手臂:“姐姐,咱们回家。”
“好,回家。”
二人先后登车,并肩坐下。
“姐姐……”
“小九,让我靠一靠。”萧燚说完,便侧身躺到了木良漪腿上,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姐姐,姐姐。”木良漪片刻后再唤她时便没了回应,她分不清萧燚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
“铁衣,走快些。”
“是,郡主。”
“金甲,你去请大夫,带回府中候着。”
“属下领命!”
马车疾行在御街上,路过的夜风将车帘拨得胡乱飞舞,同时带着月华与街边的灯火一同闯进车厢里。
木良漪抱着萧燚,不时挤进来的光打在她身上,将她的面容分割出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亮光下薄唇微抿,双眼却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模样。
不过她的眉眼应该是低垂着的,因为望向的是萧燚。
……
木云摸黑行走在南郊的密林里,找到了今晚的第三个捕兽坑。
他立即拿出绳索绑到旁边的树上,然后顺着绳子往下滑,跳进了两人深的坑底。站稳之后又摸出火折子,吹出明火,火舌顿时照亮了周遭的情况。
刚下过雨的坑底还留存着积水,周围堆满了枯枝落叶。
“有人吗?”
木云一边低声喊着,一边将四周遮挡视线的枯枝从原地扒开。刚扒了没两下,他双目猛然一亮。
只见前方坑壁上出现了一个两只手掌合并一般大小的木格子,格子对面是个黑漆漆的洞,正对着格子的是一团用粗布裹着的头发。
“吴柳?吴柳!”
“谁……喊我?”格子里面传出虚弱又沙哑的说话声。
木云大喜:“你等我,我救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