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处是什么?”
“好处就是,陛下以后可以轻松许多。”木良漪道,“不必再绕来绕去,做我与朝臣之间的传话人。”
“哼。”谢昱闻言冷笑一声,道,“要不是朕了解你,这话朕就信了。”
木良漪的心思七拐八拐,他猜不到,也懒得猜。但是他很清楚,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绝非善类,舍己为人的事落不到她身上。
……
“是我低估了此女的野心。”马车之上,海山青余怒未消。他枯瘦的手掌砸在茶几上,震得几上的杯盏砰砰作响。
“老夫只当她意在中宫,没想到她竟敢染指前朝!”
宸元殿扣下了弹劾谭万年的折子,海山青本以为是新帝欲借机拉拢主和一派,将他们收归己用。
海山青担心谢昱要复刻先帝的老路,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所谓的制衡与安内上,只想着巩固皇权而无心思考如何抵御外敌。所以他亲自前往宸元殿,刺探新帝想法的同时衷心劝谏,希望他能成为一个跟先帝不同的皇帝,一个能当大任的皇帝。
直到今日木良漪故意露出锋芒,海山青才恍然大悟。要弄权的哪里是新帝,而是这位中宫之主,皇后娘娘!
“是我一叶障目,被她女流之表象给蒙蔽了。”海山青只觉悔之晚矣,道,“我原以为是官家变了,原来不是,谁都没有变,官家还是原来的官家,是我看错了她木良漪。”
丁坤听得发懵,问道:“大相公,您在说什么?什么官家没变?”
“我早该看出来,如此雷霆手段,根本不是官家的作风。”海山青道,“要除掉木嵩的不是官家,而是她木良漪。”
“什么?!”丁坤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
在丁坤眼中,木良漪是一个声名狼藉,无才无德的女子,只凭有个好出身,又有一副好容貌,所以才叫当今迷了眼。
而海山青在逆着时间回忆近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木良江升职,木嵩于大理寺狱中自缢、太妃木良清当朝揭发生父、“死而复生”的林飞云永安府鸣冤、沦落风尘的李梦周之女状告木嵩、朝堂之上反对立后的声音忽然消弭……
这些事件,有哪些掺杂着这位新后的手笔呢?
“木嵩与皇后的父亲是同胞兄弟,是她的嫡亲叔父,血脉同源,她为何要这么做?”丁坤觉得难以置信。
“自然是为了揽权。”海山青道,“只有除掉木嵩,才能将走他手中的权柄收为己用。”
丁坤一双虎眼瞪得老大,事实摆在眼前,他不敢信也要信——原以为木太妃已经是个狠角色,没想到还有比她更狠的。
“她今日敢在宸元殿中当家做主,便是要告诉我,她并不满足,还想要更大的权柄。”海山青沉声道,“她不会再藏在官家身后做出谋划策的人,而是要堂而皇之地走到百官面前,明目张胆地插手朝堂事务。”
“牝鸡司晨!”丁坤惊中生怒,“朝堂岂能容她一介妇人指手画脚!”
马车行走间木头相互碰撞挤压的声音传入车厢中,车帘不时被风带起,时明时暗的光线下是海山青形如枯瘦老树的身躯。
“晚间,你约上林甫一同来我府中。”
丁坤恭敬地应道:“是。”
第90章 封狼
油灯点出的光在漆黑的营帐内晕染出一片昏黄的光亮,行军床边沿靠着一个人,灯光滤过她的身体,在对面的地上绘出一抹暗影。
帐中很安静,所以帐外巡逻兵经过时发出的动静传进来格外清晰。
萧燚收队回来就独自坐在这里,从傍晚坐到了深夜。
终于,她改成盘坐的姿势,侧身向一旁,长臂伸展,将放置在床尾的一个木匣子捞进怀中。
匣子被打开,其内的光景在昏黄的光线下显现——里头放着一张对折的不知写着什么内容的发皱的纸,还有一个信封。
长指探进匣中,将信封捏了出来。
这封信三日前由林飞云亲自交到她手中,然后就被关进了匣子里。这期间她经过无数次犹豫与挣扎,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拆开了它。
打开的木匣被放置到一旁,萧燚抽出信纸,认真读起来。
“萧将军见字如晤,一别多日,近来安否?吾于正旦日与帝共登名堂,加冕为后……”
“呵……”一页信纸读完,萧燚静了片刻,继而忽然发出低沉一笑。
她低着头,半边脸面朝油灯,完美的骨相被光线描绘出来,犹如顶级匠人精心雕刻而成的玉像。薄唇嘴角微勾起,却挂满了失望与自嘲。
这张信纸之上,句句不离朝政,字字事关家国,字里行间满是大义,不掺杂分毫私情。
回想起自己打开信封之前那些胡思乱想,只觉是她求着让人当面扇了一巴掌,难堪到无地自容。她真的是自作多情,自取其辱,不知悔改。
“啪!”信纸连同信封一起被塞回匣中,木匣被重重扣上。
……
“姑娘,怜娘姐姐传来消息,说近些时日宫外有人蓄意在一些读书人的文会诗会上抹黑娘娘,煽动人心。”青儿刚从宫外回来,天气渐热,她的额头与鼻尖都出了一层薄汗。
她走去水盆边洗干净手,才掏出怜娘的亲笔信递给木良漪,同时从她怀里将兔子接了过来。
见木良漪看完信,她才接着开口道:“怜娘姐姐其中有个关键人物,几乎场场聚会都有他。派人差探后得知,此人名叫于敏之,今年二十三岁,正在太学读书,因文采出众且为人大方慷慨,在学中颇得人心。他的诗词写得好,在坊间也算知名。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是现任刑部尚书于林甫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