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唬我,你在骗我,在虚张声势对不对?”
他状态疯癫,萧燚无声地往前挪了半步。
“滚!”谢显瞪大双眼,忽然指着大门朝木良漪吼道,“你滚!你滚出去!”
木良漪没动,他的视线却动了——大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让他不得不将注意力暂时从木良漪身上移开。
如果说刚才的他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的话,那么这个人的出现,彻底断绝了他所有的幻想与希冀。
谢显僵了片刻,继而像是一瞬间被人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像一棵根部腐烂的树一般摇晃着跌坐在地。
他亲眼看着自他入靖安寺后便陪在他身边的跛足青年迈着康健的步伐走到了木良漪身侧,抱手向她行礼。
“属下常欢拜见皇后娘娘。”
沙哑的笑声从谢显喉咙里挤出来,然后渐渐变大。最后他仰天狂笑:“哈哈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又是你设的一个局!”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常欢没有背叛他投靠海山青,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他的人。
他蠢的可笑。
“原来,我在你眼中一直都是一个跳梁小丑。我以为我得到过你的真心,实则是自作多情。我的拼搏,我的挣扎,我的得意,我的落魄,我所认为的跌宕起伏的人生,不过是由你控随意操控的一场棋局”
“你现在……不,是从始至终,你看着我是不是都觉得特别可笑?我在眼里是什么?一颗棋子,一只小虫,一株杂草?”
“木良漪,你太可怕了。”
谢显紧盯着的木良漪,试图用视线将她穿透,将她剖开。
“你这样的人,究竟有没有过半分真心?除了利益,出了权势,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你在乎?我真想亲手剖开你的心,看看里头都盛了些什么。”
“我本欲给你安稳的余生,若非你三番五次意图鼓动常欢背叛我,这场局中,不会有你。”
“你说的好听!”谢昱根本不信,“那你为何叫他装成跛子博我信任?我兵败之时,你就已经开始了你的算计。他就是你放在我身边的饵,你算准了我一定会咬上去!”
“若你不咬,没人逼你。”
“你厚颜无耻!”泪水从谢显猩红的双眼中流淌出来,“饥鱼面前饵,饿狼眼中肉,你怎不叫它们忍住?”
“若你当真对我存有半分怜悯,顾念丝毫旧情,就不会在我成为阶下囚之后还不放过我。”他扫向常欢的双眼装满恨意,“跛子,瘸子,你骗得我好苦。”
“常欢,跟在这样的主子身边,你就不怕吗?你难道没有想过,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输了就是输了。”木良漪道,“你我之争,只有输赢,无关善恶。你之所以成为失败者,唯一的原因是你无能,而非你比我良善。若是换位处之,你也不会对我手软,因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你不必夸大自己的可怜,也不要妄图借此来撼动我,它并不能引发我的愧疚之心或自责之情。”
好狠!
萧燚猛地抬头,深深地看向她。
谢显像是看着一只怪物站在自己面前。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踉跄了两下才站稳。
“我堂堂大周皇室,天潢贵胄!可惜目不识人,误将怪物当珍宝,错付真心。我恨,我不甘心!”
“木良漪,我诅咒你,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陷于争斗之中,众叛亲离,永失真心,尔虞我诈,不死不休。”他说完,忽然大喊着向前冲去,“啊!”
萧燚与青儿立即护紧木良漪。
然而只闻得一声闷响从旁边传来——谢显奔向的竟是台阶一侧的石狮子。
飞溅的血珠落到了木良漪面上。
谢显的头贴着石狮子滑下,画出一道崎岖的深重的血痕。
院中万籁俱寂。
不知安静了多久,木良漪开口,平静地说道:“他是逆王,入不了皇陵,常欢,你择一处地方安葬吧。”
“属下遵命。”
木良漪未再多留一个眼神,转身,拾阶而上。
然而刚上了两阶,便毫无预兆地向一旁倒去。
“姑娘!”
萧燚一个跨步,伸手将人接住。触碰之后才发现,她的身子烫得惊人。
“醒醒。”
怀里的人毫无反应。
青儿捉起木良漪的脉搏,两弯细眉顿时拧起,嘴角也紧绷起来。
“如何?”萧燚的容色因她的表现又冷了几分。
“……因为之前那一场雨又引发了旧疾。”青儿垂着眉眼道,“立刻回宫,要尽快给她喂药。”
萧燚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跑向马车。
……
深夜,木良漪还未醒。
萧燚坐在床沿,手被她紧紧握着——一个时辰前她突发梦魇,梦中惊慌失措,直到抓住她的手,才渐渐平静下来。
此后她就一直坐在这里,连姿势都没有大变。
青儿趴在榻上睡着了,怜娘带着一应宫娥守在外面,寂静的内殿除了晃动的烛影,只有萧燚还醒着。
她盯着昏睡中的人,心绪于无声中几经变换。最终,找到了落点。
萧燚,承认吧,一开始你就输了。
是你先动的心,并且早就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在边关时,你告诉自己,还气她,还恨她,要与她分道扬镳,再不相见。可是接到她的信,你会期待其中有只言片语无关公务,只关于你。收到她送的封狼刀,你高兴到夜不能寐。每一次看着飒,你都在期待它能从远方带来关于她的消息。
所谓的恼与恨,不过是在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