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了吗?”李昊问道。
内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的是木良江。
“睡了。”
“把他喊醒,带过来见朕。”
“是。”
……
木良江确实睡了,是被人从甜梦中喊醒的。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随着内侍过来见李昊。
“木良江拜见陛下。”他是大周臣,而非西丘民,是以见李昊只拱手俯身表示尊重,并不行叩拜礼。
跟上次见面不一样,今天的李昊明显心情不佳。
“木大人在我西丘住得可舒适?”他开口,声线微沉,既有疲惫,又有不悦。
“舒适,多谢陛下款待。”木良江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他的不悦,姿态如常。
李昊仅剩的耐心瞬间耗尽,木良江这个态度,若非是大周官员,早拉出去打一顿了。
“木大人就没什么要对朕说的?”李昊似笑非笑道,“你来西丘,只是为了吃喝玩乐?”
“回禀陛下,在下来西丘自然是有正事的。”对方道,“只是见陛下进来事务繁忙,所以不敢叨扰,想等陛下有些闲暇再谈也不迟。”
他倒是体贴。
李昊后槽牙狠狠咬在了一起。
要不是碍着他是大周的官……
“朕现在就有空,你说吧。”他沉声道。
木良江从容开口道:“陛下想必也听说了,两月之前我朝与北真发生摩擦,涵江南北打了一仗。”
“略有耳闻。”
“那陛下自然也知道,如今涵江以北的八十州,都是十三年前北真从我大周朝州中强抢去的。”
闻言,李昊神色微凛,直到木良江这是要步入正题了。
“北真犹如强盗,掠我山河,欺我百姓,血海深仇,不报不休。”木良江说此话时铿锵悲郁,然后紧接着却话音一转,温声道,“但西丘不一样,两朝世代比邻而居,向来和睦。”
李昊闻言心中冷笑:和睦,亏他敢用这个词。
大周山河广阔,大片沃土,谁不眼馋那片土地?
西丘也动手抢过,只不过没能成功罢了。
不过那时西丘还不叫西丘,掌权的也非他的族人。
所以认真算来,如今的西丘国与周朝之间确实没有深仇大恨。
“你们想跟朕结盟?”李昊见识过木良江的口舌功夫,不想听他在这里转弯抹角地说话,直接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木良江点头,直接道:“是。”
“你们想跟朕结盟,是想拉着西丘成为你们的帮手,一起对抗北真。”李昊反问道,“但是朕为什么要答应你?”
“跟周朝结盟,西丘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
“你说什么?”李昊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若是陛下拒绝的话,会有很多坏处。”木良江道,“西丘生产战马和盐,却缺少粮食、织物,所以每年都需要从大周购入大批米粮与丝绸。与此同时,西丘每年向外售出的马匹,其中有五成都是销往大周,食盐则占八成。若是与大周决裂……”
“你在威胁朕?”李昊虽然年轻,却已经有了上位者的气势,不怒自威,“你就用这样的态度,说服朕同意跟你们结盟?”
木良江身姿如旧,不见丝毫惧意,接着道:“在下只是将事实摆到明面,与陛下分析利弊而已,绝无冒犯之意。”
“哼。”李昊冷笑道,“西丘的邻居并非只有你们,粮食和丝绸,我们可以跟北真买,战马跟食盐,也可以出售给他们。北真的国力,可比你们强多了。”
“陛下说的是气话。”木良江道,“西丘产盐之地靠南,且恰好与大周接壤,几乎不用花费多少力气便能将盐运到大周境内。但是北真就不同了,想要将南边产出的盐运到北真,就要从南向北穿过整个西丘,而且途中并非皆是坦途,要么翻山越岭,要么绕路前行。在下不通财货之道,是以来之前请朝中同僚帮着算了一笔账。他说若是西丘想把盐卖给北真,运输费用就是盐本身价值的数倍,如此高昂的成本,将盐运抵北真之后势必要高价出售才能有盈利。”
“粗略估算,这个价格大约比北真现有盐价高出三倍不止。”他最后道,“而且,北真并不缺盐。”
至于战马,就更加不是本真缺少的物资了。
相反,因为不擅制造织物,他们跟西丘一样需要从大周购买大批量的织物,尤其是供给贵族穿用的上等丝绸。
李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但木良江并未停止,而是继续条分缕析,将西丘与大周决裂的每一条利弊逐个挑出来摊开讲明,最后总结道:“军队作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此理放到别处亦讲得通。不论是天时还是地利,都在无形中推动大周与西丘结成盟友。眼下,只差陛下做出决策了。”
这一番讨论木良江占尽上风,李昊不忿,故意道:“你就不怕朕把你绑了交给北真?”
“虽然你说的都对,但是却忘了一条。那就是北真能抢走你们一半的土地,就能把剩下的一半也抢走。朕只需要把你交出去,他们立即就会明白西丘的诚意。”
谁知木良江却丝毫不惧,道:“在下既然敢来,便做好了无法全身而退的准备。”
“但是陛下,您真的想要跟北真结盟吗?”他反问道,“北真狼子野心,欲壑难填,假设陛下所说成真,陛下真觉得那样的情况对于西丘而言是好事吗?”
李昊浑身一震。
第149章 交代
北真同意归还的两个州位于西部,与李定山率军驻扎的安州接壤。是以和谈结束之后,北真的赔款在一笔一笔往大周运,李定山接到命令率军北迁,接管两州,萧燚分批次送还北真俘虏,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