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同她一样小小的人站在她面前,俯下身为她拭去了眼角的泪。
白皙的手指握住她脏兮兮沾着泥土的脚腕。
温热的灵息轻轻缓解着她脚部的痛意。
看着眼前清冷板着脸的人,她有些微微愣住,圆圆的浅瞳里还盛着要掉不掉的水珠,反应过来之后有些呆呆地道谢:“谢……谢谢。”
“无碍。”
“素泠师姐近日闭关,让我教习于你。”
“我叫倾姬,你可以唤我小师叔。”
娇小却又故作老成的小姑娘如是说。
脏兮兮的孩子蜷起身子不再去看面前的姑娘,她有些羞忸地点头。
心中涌现出自卑。
“花颜见过小师叔 。”
海门里最不起眼的一隅,万千青树里的一株下,有人因着一丝柔情开始了执迷不悟。
从那以后,花颜有了小师叔的陪伴,有了小师叔的保护。
那群人意欲围堵殴打她时,小师叔会飞身来保护她。
缺衣少食被人故意苛刻时,小师叔会素手为她缝衣亲手为她造羹餐。
伤病发热缩在榻上强忍时,小师叔会整夜守在她身边。
烧得脸颊的小姑娘假寐着,偷偷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坐在木桌前的人。
花颜烧的嘴角干裂,身体像是被灌入了沉重的铅,脑袋晕晕沉沉的。但这些一点都不妨碍她心中漫涌出的欢欣,以及欢欣过后深深的的自卑与无力……
那些人说的没错,她根本不会用灵息,她是个废物。
这般想着,万千滋味交杂间她又昏睡过去。
不知是否只是在睡梦间而已。
她感觉有个人褪去衣裳,钻进被中将她拥入怀。
那日之后,花颜求见了素泠,言明她想要修蛊毒之术。
蛊毒之术要想修成,以身试蛊是必不可少的。
死于自己炼制蛊毒之术的修者更是大有人在。
花颜没有灵息,要想变强她别无他法。
于是她捏紧双拳克服下自己对死亡的恐惧,珍之重之地点头。
“弟子想修。”
可渐渐地,日子远去。
俩人逐渐疏远。
花颜只能在仙门道会间看那人一眼,不敢上前搭话也不敢过分靠的太近。
却没想到,在回去的途中倾姬走向她。
她依旧是那副出尘像谪仙的模样,让本就内心暗藏不耻之心的花颜越发忐忑紧张。
她刚要起一抹笑,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时,只见身前的女子顿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轻轻地在她的额上落下了一个吻。
花颜如遭雷劈一般怔在原地,许久未曾回神。
姑娘一个人站在原地,心思百转间羞红了脸 。她陡然间捂住额间,精致如人偶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
是小女儿家的娇软和羞涩。
是那样的明艳。
而倾姬已然走远。
在花颜不知道的地方,有股声音在与倾姬交谈。
【宿主大人,任务完成。】
从那之后,倾姬似乎一直在躲着她。
她很想问问那日为何要亲她。
看着倾姬对她的徒弟格外关怀的模样,她只觉得心中酸意与苦涩按耐不住。
越来越多的人都来向那人表白心意。
她意外地暴躁,脑海中除了那人别无他想。
“你那日,为何要亲我?”
“一时糊涂。”
海门里最不起眼的一隅,纵横古道上的一条间,有人因着一句一时糊涂催心化骨。
花颜变得扭曲变得阴鹜,既然她从来都是孑然一身的,从来都是被人厌弃玩弄的,那何必再傻乎乎地求怜别人的喜爱呢?自己抢来不更好吗?
于是,她下情毒,她炼制同命蛊,她囚禁倾姬。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向来还是尊重她的,从不会做的过火。只是想要亲亲要抱抱罢了。
短暂的甜蜜总是能让她在痛苦中沉沦。
可也正是如此,倾姬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深沉。她不敢细看,怕里面有厌恶,有……恨。
也正如她想的那般,原来倾姬真的恨极了她。
在谷雨祭的烟火璀璨里,轰鸣的热闹掩盖了山崖边的刀枪铮鸣交错。
数百仙门子弟围聚在崖边,巍峨的群山隐约潜伏在薄雾之后,铁青的石壁在暗夜之下如被困俯的卧兽。
而衣着圣女祭祀袍的女子孤身立于崖边,她的双手在颤抖,周身不断冒着鲜血,苍白的面容上是强忍出的云淡风轻。
她知道,一旦她表现出任何虚弱,这些人便会争先恐后涌来将她杀掉。
“圣女花颜身心不洁,污毁谷雨祭,当诛。”
一句话引得数百人声声讨伐,大小起伏的声音响彻群山。
“圣女当诛!”
“圣女当诛!”
这让她气极反笑,压下喉间涌上的血,提气都有些艰难。
“我花颜,何时不洁了?倒是你们,而今是真的令人作呕至极。”
又是一阵剧痛,她眼前发黑,只听见那些人好像安静了下来。
在瞧去时,模模糊糊地看见倾姬从其间走来。
衣角染了鲜血,手中提着一把长剑。
长夜下,陡崖边,数百刀戈以备的围军中。
花颜放在心上的女子一步步向她走进,又一寸寸将长剑刺入她的心脏中。
她的鲜血止不住,如同搁岸的游鱼一般无力的张了张嘴。
她想问她。
有没有一丝丝的,喜欢过她?
可是来不及了,那人将她猛地推下悬崖……
她在极速下坠着,崖下是魑魅魍魉的鬼窟,无数利爪将她往下拖。
被刺穿的心脏还在诡异地跳动,里面溢现出黑色的魔息初见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