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家长今妹妹果然是与众不同。一般人经历了这样要命的事情,别说大海,池塘都容易产生阴影,长今却像被那大水冲开了任督二脉一样。
“你以前也这么跟我说过话。”
游艇速度很慢,机子随意架着,摄影大哥悠闲地放着音乐开着快艇。
沈长今和谢晴微在艇后看浪。
“以前的事情,你记得很清楚吗?”
“对啊。”谢晴微大声地说话,“我很小就记事了。”
沈长今心里有点空。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没了气的气球,对自己有多大一无所知。谢晴微越是这样说,她就越觉得曾经她装的东西很多。
只是她都给忘记了。
“我怎么跟你说的?”
“嗯……”谢晴微想了想,“我以前不是学戏吗?白天要上课,我只能晚上学,每次练到深夜,累到不行,你就像尾巴一样在我身边一直跟着,我练完央求你去给我接水,你就翘着腿说,哦,说点好话,给你接。别提多可爱了,那时候你还没这么高呢,跟个小萝卜似的。”
“真的假的?”
沈长今一点都不记得,脑补出那个画面不仅没什么亲切感,反而有点羡慕嫉妒恨,要是她,她才不会在谢晴微累的半死半活的时候还那么不痛不痒的。
“当然真的了,”谢晴微弯唇笑,“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听她这么一说,沈长今忽然想起了,十一之前听学校合唱队排练的《祖国不会忘记》,回去后她觉得好听,特意找了原版放了放,宿舍的人就那么跟着她听了一晚上红歌。
人这一辈子,不能忘记的事情很多,国和家必须排在前列。家什么的,沈长今没有,杨家算是半个,能完完整整记住的,只有国。
忘不掉上下五千年,忘不掉曲折又峥嵘的近代岁月,忘不掉自己是个中国人。
除了这些,什么都不算数。
她还不是什么都忘了。
但话是好听的。
“那我可得好好保护你的脑子。”
谢晴微突然收了笑,静静地看着沈长今。
浅海区的浪头小,只有风,秋天的海风很劲,好在太阳的力量还是很强,冷意不显,振动却大。比如沈长今的头发,它就在敲打二人脸颊的道路上立下了汗马功劳。
本来没想扎,但谢晴微前几天说,她披发很好看。不过这会也不得不拿皮筋扎起来。
到了适宜的地方,快艇停下,谢晴微在沈长今的搀扶下下了海。
踩在浪板上,抓着游艇尾部的缰绳,脚一直在绳上借着力,谢晴微开始往前。
速度很慢,但浪的力量不小,谢晴微一直没能站起来,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平衡的契机。
她以前对这项运动的印象只停留在轻巧,速度快,报名之前也是这样想的,现在真刀真枪上场,才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四周都是海水,海水翻腾的波光会带给人一种眩晕感,要在海上漂行,首先得克服这种眩晕。这就是海滨孩子的先天优势了。杨朵朵说她十年还没出师,那她估计是平衡能力太差。
谢晴微还有空想这些。
她双腿此刻已经全湿了,穿着紧身的衣服,倒也不觉得难受。
差不多和水交流好了感情,她慢慢的站起身,沈长今原先在边上站着看,这会也蹲了下来,“不要着急,找好重心,脚一定要踩稳了。”
谢晴微没顾上理她。
注意力这会儿可集中了。
沈长今看她自己游刃有余,找节奏呢,就放了几分心。
“看前面,眼睛不要跟着浪走。”
说是不要,但还是下意识要去躲浪,没听进去她的话。
不过也没摔了。
沈长今索性就不说话了。
谢晴微伤的是后腰,沈长今没看错的话,那是一道利器造成的疤痕,而且肯定很深,才会这么久一直没好透。
这么些天,沈长今一直没想明白,什么情况下后腰会受那样一刀呢,她对于戏曲虽然不了解,可也知道,表演就是表演,怎么可能拿真的家伙上场?
可刨除了这个因素,好像就没什么可以解释的理由了。
除非。
故意伤人。
沈长今三心二意教着,谢晴微专心致志学着,不知不觉,她已经到了沈长今跟前。
手里拿着的绳越来越近了,是被浪花给打的,这会的风转了向,在把谢晴微往船身上吹。
沈长今朝掌舵的摄像大哥说,“博哥,转个向。”
得到的回答是,“起风了,要不早点回去吧。”
算算时间,也已经下海一个半小时了。
沈长今:“行。”
游艇速度降下来,沈长今抓着绳子一端,将谢晴微往这边拉。
突兀的一道力,谢晴微差点没站稳,“……干嘛干嘛?”
她没吓着,沈长今倒是吓得松了绳。这就是学员和教练的区别了,她只顾着叫人赶紧上岸,没顾得上谢晴微能不能接受。
沈长今脸色一苦,“上来吧,时间够久了。”
“嗷!”谢晴微点头,一动脚,她一个没站稳,扑通一下。
她一头摔进了海里。
……
脑子是糊的,神志是清醒的。
谢晴微呛都没被呛到,落水那一刻她屏住了呼吸,下一瞬,腰间就被人紧紧勾住,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重出水面。
沈长今的速度太快了。
哪怕知道水位不深,她还是直接跳了下来,将人抱起来上到快艇上,利落地松了手。
“哈哈哈哈……”谢晴微还在笑,“我刚刚还在想……我是不是也有冲浪的天赋呢,结果就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