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做另一个清醒梦。
很快，她看到了那个黑色红色的邮轮，瞬间出现，瞬间靠近，瞬间便近在眼前，再有一瞬间，她已经站到那红色的甲板之上。
那里，她看到了两个女孩。
身高接近，头发一长一短，在甲板的阶梯上坐着，静静坐在一起，悠扬的歌声从明艳美丽的长发女孩口中传出。半躺在楼梯上的短发少女，浑然去雕饰的甜酷模样，专心致志地看着另一个人。
美好的像一幅画。
一曲毕，唱歌的人站直了深呼吸，径自倒在听歌的人腿上。
没一会，雷动的掌声，从船舱一层响起，里面走出了一群又一群的，各式各样的人，走到两人身边，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小小的甲板顿时变得热闹非凡。
在很多人的见证下，她们拥抱，亲吻，也笑，也说话。
她们在世界的中心，任何人任何事都为她们让了路，视野中只有这两个人，是清晰的。
这个梦第一次完整了。
沈长今在人群的最边缘，亲眼看着这个场景，几乎要沉浸其中。
可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却在让她回头看。
那里是远方。
一个努力撑着半边身体，飘在浮木上的，衣衫褴褛的女孩，期冀又绝望地看着这边。
沈长今整个心神在发颤。
下一刻，她的视角变了，她来到了人群中央，和那里的绝美女孩翩翩起舞。
她和这里的短发姑娘共用着一双眼睛，用这双眼睛，看向海边那个奄奄一息的自己。
“长今？你在看什么？”
身边人突然在说话，沈长今一阵一阵的，浑身抖了一下，往身边看。
这是谢晴微，虽然是长发，可她是谢晴微。
她摸了摸自己，耳后干净而光滑，她是短发。
还有眼前的这些人，剧团的师姐，老杨一家，乔姐，吴念，师父，关知晓，甚至还有梅里斯，都关心地看向她。
“今儿，咋了？”
“对呀，看什么呢？”
看什么？
沈长今想说话。
看她啊！你们都看不见吗？她快死了！
可她却用不了这张嘴，她说不出来话。
明明隔着很远，明明自己近视，可她看的很清晰，远处那个人，真的快要死了。
她分明不想死。
所以她不顾一切地，推开眼前众人，到甲板跟前，她想跳下去，想去救那个人。
身后一双手，却死死抱住了她。
沈长今想挣脱开，可一低头看，她发现自己无能为力，这双手她认识，这是谢晴微的。
眼眶里在发烫，沈长今觉得自己流出来的泪，可能都变成了血，痛苦万分地转头，看见的是同样在泣血的谢晴微。
“不要去……”
沈长今眼眶在发抖，不是啊，这不止是她的，这应该是她的，这应该也是她的。
霎那间，谢晴微似乎懂了她的意思，嘴唇张合，似乎说了句什么话。
沈长今多么希望自己看得懂唇语，不过看不懂也没关系，因为谢晴微的眼神，她看得懂。
她不怪她。
腰间的手放开，沈长今纵身一跃，落入大海。
无穷海水灌入鼻息。
却没有窒息感。
“你来迟了。”
再一睁开眼，沈长今来到了岸边。
身边，坐着那个，破烂的少女，浑身上下被水泡的发肿发白，没有一块地方是正常的，唯有那双眼睛，清澈，纯净，骄傲。
“看来你挺想我啊？”
“……”
面对着的人，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样貌，声音，沈长今还需要克服一下。
“所以我勉为其难，就不怪你了。”少女眼神释然，嘴角勾起的弧度都诠释着傲气，“你记不记得那句话，下辈子，不做女孩了，变得帅帅的，来娶你回家。”
沈长今不假思索，“我记得！”
少女看她一眼，“可惜你记得不全，后面还有。”
“……如果我没能活下来的话。”
“可是我真的，很想活下来。”
“谢晴微答应我了，她说她要走，但也会永远带着我走，我不想失约。我以前，不管什么代价，从来没失过她的约。”
她的话，也带着无穷无尽的失落和绝望，听到沈长今心里，却化为源源不断的执着和信念，很难想象，她并没有割裂感。
“我一定会找你回来。”
“这不是最重要的。”反而，是眼前的人先退却，“爱她最重要。沈长今，你听好了，我知道你以后会很好，但你绝对不能错过谢晴微，一定要把她抓紧了。”
沈长今想说，我已经抓到了。
但她没抢到话，这个人还在继续说，“她看起来自信又强大，可实际上，她敏感又脆弱，从叔叔阿姨离开那一天，她就变了。我不喜欢她那样，可是又没有办法。要在一起，可能她真的会没有安全感，会控制欲强一些，可你也不许说她。说实在的，她能答应你当你女朋友，你就偷着乐吧。”
……
突然的，沈长今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力，来自外界，似乎有人在推她，神经系统的强烈制止，让她在这个世界越来越飘渺。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少女傲然于胸的侧颜上。
猛地，沈长今睁开眼。
视线飞快地聚焦，眼前是谢晴微，不知道神农时候换了个个，她在谢晴微肩膀上靠着，脸颊被她轻轻地拍，耳朵里也进入了她温柔的话，“……醒啦！马上要下行啦！”
这一刻，关于刚才那个梦的印象，飞快地在她脑海里流失，沈长今没来得及回，拼命的想要抓住，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是那么渺小，说的话，她竟然已经在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