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唐伊在她面前完完整整坦露出占有欲,她居高临下,眼里的暗色和锋芒毫不掩饰,看得田柚阵阵心悸。
唐伊似乎看到什么愣了一下,漂亮的手指轻柔擦过她眼角,声音也轻到怕碰碎了什么。
“你哭什么?”
谁哭……一滴眼泪掉下来,她眨眨眼,成串的泪水就从眼角滑落流进脖子里,眼睛就像是关不掉的水龙头,怎么擦也擦不干。
唐伊慌了,这里又没有纸,只能狼狈地用袖子给她擦。
田柚现在也根本不记得自己年纪比人家还要大,完全情绪上脑,一边哭一边哐哐拍座椅,“你要是再这么吓唬我,我就真不回来找你了!”
“我最近每天都觉得你可爱想抱想亲,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变态,你还敢吓我!”
“我今天就是要走,我要加入救援队!等我想清楚了去天海找你,唐伊你等不等!”
只不过是稍微恐吓了一下,就已经拍桌子瞪眼睛威胁人了,这要是真把人关起来,自己不得每天被嗷嗷哭的小柚子锤爆狗头。
唐伊算是彻底没有办法了,她也想哭。
“你别哭了,我等。”
“我们在一起将近四个月,我就等你四个月,够吗?”
“明年2月12,油菜花开的季节,我在三峰山花海等你,如果你想拒绝我,就不要来。”
唐伊知道,只要能继续赖在她身边,就能一直扮可怜装柔弱换她心软。但这一次她真的看到小柚子已经在敞开心扉,只差一步,就能彻底住进她心里。
虽然这一步要走四个月之久。
只差一步啊。
队伍分成四队告别,上路前唐伊手握方向盘红着眼看自己,田柚哭一通的眼睛还肿着,这时候也真不知道谁更可怜。
周絮然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要不,还是我开吧……给你当司机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唐伊没有理他一脚油门轰走了,孟思衡正蹲着啃饼干,猝不及防被甩在门上,“要不……还是他开吧。”
行驶出一段距离,其他车已经消失在视野,田月琼拿凉水给闺女敷眼睛,“怎么搞成这样子,舍不得就别走啊。”
田柚尴尬,额……妈妈你还真是开明啊。
不过她是什么强心脏,很快调整好状态闭眼睛睡觉,“她一身本事都要能耐死了,用得着我舍不得?看我两天就忘了她!”
田女士摇头,我滴个亲闺女,从你说要好好想想开始就很离谱了吧,同样的情况,要不你看看人家陆祈是怎么处理的呢。
那是干脆利落拒绝了转身就走哇!
嘴硬的田小柚,就看你能坚持几天。
北方开始进入初冬,天一下子冷了下来,他们在商场里拿了些衣服穿,车上也添了厚被子。
幸好这一路的加油站还有些油,不至于连车也没得开。
听说齐蕴出院了,实验室还在研究那些水母和丧尸,他们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水母死了,人类还活着。
还有神秘的杨小五和陆南明,物理学家坚持量子力学时空穿梭理论,还有不少人更倾向于陆南明和罗教授一样是末日和丧尸狂热份子。
解不开的谜还有很多,在获得新生之后,人类也从未停止探寻,但这些解不开的疑问和切切实实活着比起来,似乎也不再那么重要。
那之后他们队伍又加了些成员,这段时间田柚见最多的就是尸体,丧尸的尸体,人的尸体,每天都在确认遗体身份,恍惚间以为自己当年报的是法医。
甚至有一天睡前她跟田女士躺着聊天,田柚突然觉得很奇怪,“妈,你为什么在呼吸?”
她妈,“……”你真是孝死我了。
最好的消息可能就是,那家动物园里大多数动物都活了下来,并在灾后获得了妥善安置。
11月初,他们开车在荒凉的城市中,柯江拧开收音机,通讯基本恢复了,广播现在每天都在播报搜救信息,此外最多的就是寻人启事,主持人念着一个又一个名字,悲伤通过电波传递到全国每一个角落。
连田柚自己也没想到,确认身份最早的一批人就是大梨花山尸坑那些,因为她留在基地的详细验尸报告和身份信息。
广播里已经换了另外两个主持人,田柚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半。
《写给远方的信》栏目与其他沉重的基调不同,这档节目甚至有些许诗意,是读听众投稿,算是灾后心里疏导吧。
写给远方的信,没有收信人。
她继续在笔记本上写东西,电台里主持人读着一封封信,写给失联的家人,写给毁于一旦的家乡,写给回不去的时光。
女主持的声音温柔知性,“今天天气怎么样?早餐喝了一盒牛奶,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直到中午天边下起小雨,才突然发现,是少了加热的温度,少了一勺糖。”
男主持的声音,“是一位匿名听众的投稿,你从中读出了什么?”
女主持,“是想念。”
田柚合上笔记本看向窗外,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11月的天海也没有变冷,附近城市的幸存者都在陆续返乡,迎接他们的是千疮百孔的城市。
唐伊打开家门,她连轴转了几天,被孟思衡勒令休息半天。
今天下午天气很好,阳光洒进来,别墅里安静得可怕,她随手拧开收音机拿了衣服去洗澡,出来的时候电台里在播放很舒缓的音乐,她倒了杯水坐在阳光里,风吹动画纸,发出轻微响声。
男主持的声音在音乐后响起,“今天又收到了这位听众的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