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须弥:如果需要,我过去。
中间那个逗号,像是断句,也像是这人慢条斯理说话时会因为犹豫跟思考而留下余地。
门外,其实已经在的谢须弥听到了周望岫屋内叮叮咚咚的脚步声,有点乱,这女孩好像在忙些什么,而手机里的回复是。
周望岫:要要要,你等下,我还没起来。
过了一会,躁动平静,周望岫来开门,看到谢须弥穿着保守的黑色连体三件套睡衣,一时桎顿,不太自在地拉了下自己身上比较单薄的睡裙。
谢须弥的目光也顿了顿,移开。
“如果你还好,那我就....”
周望岫没说话,但拉住了谢须弥的手腕。
谢须弥看到了她发红的眼底。
她还是进了门,目光流转间看到了衣篓里有另一件睡衣。
保守的。
仿佛刚换下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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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跟暴雨不会因为人间如何就停歇。
昏暗中,床上一张被子两个人,背相对,比一个人时还安静。
只有气味跟呼吸是彼此缠绕的。
周望岫很犹豫,明明此前迅速跳下床换睡衣的时候是无比迅速且果断的,但现在反而徘徊在道德跟尊严之间。
是,不道德,不自尊。
她咬着唇,手指不断揪着单薄的睡裙衣摆,想要做最后一次试探。
又怕堕落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可是,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就在周望岫鼓足勇气正要转身过去的时候,瞧见了手机传来的短信。
许又蔺:我当然不会管你的事,你当自己多高贵吗?也许在你妈妈把自己卖了后,你再把自己卖了,对我家也是有好处的,呵!
恶毒,攻击性十足。
周望岫心腔上的热意瞬间冷却,她想到了惨死在车上的爸爸跟副驾驶座上的大肚子陌生女人。
人前多光鲜亮丽啊,人人交口称赞,死后,那么不堪,举人皆知的丑闻。
比鱼市里垃圾桶中的烂鱼鳞还要腥臭。
所有人都居高临下看着她,在她耳边说话。
“杀人犯的女儿!”
“真脏。”
“你爸爸那样,你真不知道吗?”
“以前没看出来.....我以为你爸爸很疼你来着。”
“所以周望岫你还在傲什么?”
周望岫面无表情切灭屏幕,看着窗外的雷光,后闭上眼,却难以驱散那一夜的感觉,身体忍不住再次蜷缩起来。
她后悔了,其实不该让这人过来的。
作茧自缚。
还得忍着不能让对方发现不对劲。
万一被发现了自己的过去......有那样的一个爸爸。
被子有些微声响。
周望岫紧紧拧着的眉眼忽然一顿,身体也僵住了。
谢须弥过来了,从后面伸手微揽了她的手臂,很轻,有些犹豫,但还是贴近她。
“在害怕?”
“要怎么做?才能不害怕?”
她问,很认真,但也远比灯光亮时温柔。
没了此前审视后的抗拒跟犹豫。
仿佛真心在意她的痛苦。
周望岫一下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像是从穷山峻岭变成了一片汪洋,但早已没了此前那种鬼祟不堪的心思,反而低声说:“谢须弥,你一直是这样的好人吗?”
太好了,为什么要这么好。
让她时刻明白自己要不起。
谢须弥不懂这个女孩为何忽然用这么低迷的声音说话。
而且.....一旦开始评价定义一个人的时候,意味着要开始陈重新定位身份限界。
“不。”
“我不是。”
周望岫:“我觉得你是,所以,以后不管如何,我都喊你姐姐吗?”
“哪怕你结婚了。”
谢须弥:“......”
“可以。”
她没否认结婚这个未来。
周望岫:“姐姐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怕打雷的?”
她记得也只有一次在谢家吃饭,赶上雷雨天,自己当时有被吓到,躲进了房间里。
这人发现了?
是关注自己吗?
谢须弥在昏暗中静默了几秒,说:“温阿姨说过。”
周望岫手指曲起。
她很了解自己的妈妈,后者不会在谢家任何人面前提及自己怕雷的事,因为只有她们母女间知道为什么她害怕雷雨夜。
谢须弥在撒谎。
她在回避。
为什么回避?
这个答案可能比干干净净别无其他更让人绝望。
周望岫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苦笑。
古怪的安静持续了一会。
谢须弥语气变得冷静了许多,原本靠近的距离也重新拉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我来,没什么用,那我得回去了。”
“不然,会打扰你....”
她刚要起身离开,床榻另一边的人忽然凑了过来。
从后面揽住她的腰身,整个人贴靠后拥。
脑袋也埋在了她脖颈上,近乎单薄无物的杏色睡裙完全贴着她的后背,光裸的长腿也搭着她的腿肘。
已经长大女孩体态虽秀丽单薄,但柔软而妩性,似水柔情,气味就像是点燃的熏香,一点一点占满整个世界。
而她揽着的人生来贵而冷矜,轮廓都带着金玉雕琢的华美。
这样的存在,不会改变,只会被人攀附 。
只听说过攀附的杂物被剔除或者被淘汰,未曾听说本就具备高昂的金玉被蒙尘的。
所以。
谢须弥下意识抬手覆住腰上环过来的手臂,在凭着冷静跟风险评估进而拉开对方之前,后者抵着她的脖子低声说话,低哑缱绻。
“这样就可以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