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两人只有在这会短暂的碰面,之后的傅允川一直在那个破落的小院子里,明明景兴国已经统治了这个国家,但好像没有人意识到还有他。
这让这几天一直有些兴奋的景鹤突然冷静下来,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并没有好上多少。
虽然从小无人教导,但在这深宫久了,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
现在没人注意他,但估计早晚都会想起他。
他身为和太子非同母的竞争对手,首先就要表现得没有异心,不然他无权无势,想要弄死他,跟踩死一只蚂蚁也没什么区别。
想要活下去还是谨言慎行,且比之前还危险一点。
起码之前不管受了什么折磨,总是要给他留一条命的。
一连几天都没有人发现他,不过因为他的身份,现在好过了不少。
衣食用度都不缺,身上的淤青也逐渐消散,只剩下一些陈年疤痕。
他在树下看书,乐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馀意在上场之前很紧张,他以为自己演不好,从树上倒下脑袋的一刻,他背不下来的台词流畅得说出口。
“终于找到你了。”
傅允川微怔,这和剧本里写的不一样,但导演没有叫停,他只好接着演下去。
这段他在梦里见到过,当时景鹤的心理历程和神态都是他亲生感受过的。
可能是乐束和馀意的性格相似,馀意也状态很好。
一直到中午,每个人的演技都在线,到了吃饭的时间,妆造不好弄,大家都顶着这套衣服草草得吃一口。
尤其是馀意他的下半身还他套了个蛇尾巴,为了真实,里面只穿了一条内裤,他现在一边吃饭,化妆师一边在他的小腹上描绘着刚才花掉的蛇鳞。
馀意也一直都坚持保持身材,他是属于少年那种纤细感,小腹上一层薄薄的肌肉,腰也很细,这下面的蛇尾巴还是特意为馀意定制的,很贵,花了几万块。
馀意就坐在傅允川的旁边,时不时从傅允川的里面夹一块肉出来。
“你自己碗里没有吗?”
傅允川现在懒得在外人面前再维持自己的人设了,现在也崩的没啥了。
馀意又夹走一个:“我就想吃你碗里的。”
傅允川被他气笑了:“给你,我再拿一个。”
馀意喊住他:“你再拿十个吧,我刚塞个牙缝。”
化妆师小姐姐没忍住笑了一下,手上的笔一勾不知道碰到了哪里。
“诶哈哈哈,你碰到我痒痒肉了哈哈哈...”
给小姐姐吓得手里拿着笔不敢再动手,要是画的时候馀意一笑,碰花了还要重画。
她只好等馀意笑够了再下笔。
“有样子图吗?”
她头上冷不丁传来一句男声,擡头看到傅允川在她一边,盯着馀意小腹上面的图案。
她摇摇头:“没有图,但就像我之前这样画的就行,有个过度,看着不会太突兀。”
傅允川蹲下来看了一会:“我来画可以吗?”
化妆师惊讶:“您丶您可以吗?”
傅允川示意她把笔拿过来一下,几根交换,很快在馀意的肚皮上就多了一小块与化妆师方才画的相似的蛇鳞。
他不像化妆师不敢上手,只要馀意乱动,他就一把摁住:“别动,马上好了。”
看到这幕的摄影师找了个角度,这要是放在微博,这不又是个热搜。
得叫剧组给他涨工资。
这部剧的拍摄过程都出奇的顺利,没有叫导演操一点心。
时间线进行到派景鹤外出监管修堤堰,去年这个国家因为天灾冲毁了,要在雨季来临之前将它修完。
这个没有能力的帝王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他当初上位得晚,子嗣也不多,除了太子还有一个年幼的皇子和一个公主,太子的母族势力太大,身为帝王的疑心病犯了,总怕自己正值壮年被人搞死,直接继位。
这段时间一直在给景鹤势力,景鹤没有母族,除了他没人能是他的依靠,加上景鹤之前受了那么多苦,只要他稍微给点甜头,那景鹤一定对他感恩涕零。
景鹤确实如他所愿,十分敬重他这个父亲,对之前把他送去当质子的事也没有怨念。
当时景鹤是最大的,按照年龄确实只有他能去。
让这个帝王一直不满意的是景鹤没有野心,什么事都中规中矩,一点没有做争抢的意思。
这样就完全背离了他想要拿他来制衡太子的心思。
于是他把这个关键的任务派给了景鹤。
修堤堰事关重大,这件事的难处在于当地的官员调动,和这不稳定的朝堂之间的龌龊。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却交给了一个一点不懂的质子皇子。
这件事要是干成了确实是大功一件,但要是做不成,那后果也不堪设想。
但这确实是一个景鹤证明自己的机会。
不过只有景鹤和皇帝知道,这是在逼景鹤,逼他跟太子争斗。
这件事做成那景鹤就有了声望,那太子党就会引以为戒,要是做不成,那就证明他是个没用的,到时候治罪从此再也翻不了身。
景鹤必须要做出选择,是按照皇帝的心思成为对抗太子的棋子,还是从此一事无成接着过之前残羹冷炙被人苛待的生活。
并且还要搭上河边百姓的性命。
与其说是让景鹤做选择,不如说是在逼他只选皇帝想要他选择的路。
这段戏要找真的河边拍,有景鹤去勘察的画面。
节目组之前就选好了拍摄地点,明天去那补这个景。
沈丰然他们不用去,还在原处拍摄,分成两边,能最大化利用时间。
看出来导演真的很急。
导演跟在傅允川这边,这边的难度较大,此处是景鹤想从不争平淡过完一生到起了野心的转折点。
馀意每天都很兴奋,他是第一次这样完全进组拍戏,对他来说是十分新奇的剧组生活,但因为跟傅允
川在一起,感觉跟在家没什么区别。
“馀意!袜子又乱扔!”
傅允川额头上青筋一蹦一蹦,捡起馀意丢到地上的袜子扔进一边的洗袜子小洗衣机里,顺便给自己的也丢进去。
馀意在洗澡,赶紧洗完好快点休息,原来拍戏这么累,起早贪黑爬半夜,时不时补个夜景,时不时凌晨开拍,外面太阳上来时候穿得厚重的衣服热得要死。
每天他都感觉身体被掏空,回来的时候还要再跟傅允川练习一下明天的戏份,省着拖大家后退。
还好这个乐束这个角色跟他的性格差不多,他本色出演没有什么问题。
但他感觉这就是他演技巅峰了,以后都不会有如此得心应手的角色了。
明天要去河边,听说这条河是国内最大的河。
馀意还有点期待。
节目组在那搭好了棚子,特意派车来接的,距离有些远。
昨天查了今天是好天气,来到河边果然是晴空万里,蓝天白云,太阳很大。
这周围还保留着古代建筑,是不少古装剧取景的地方。
傅允川现在穿得衣服也是按照皇子的规格,朱颜玉冠,翩翩公子。
河边有些微风,傅允川站在河边,等着导演给信号开始。
导演的喇叭声响起,傅允川火速进入状态,他周围的一众演员开始给他讲述之前的情况。
这些人都是原本的官员,但景鹤带来的却是景兴国的人,两边人互相看不上,吵吵嚷嚷。
他们里有一些人的确是有真才实学,但有一些人就是在挑事,故意给景鹤找麻烦。
景鹤没有理会众人的争吵,自己沿着原来的堤堰走着。
没有点真才实学,根本降不住他们。
这是一个难活,这修水渠堤堰,都是工部的活,他一个皇子会才奇怪。
可景鹤偏偏天赋过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给自己学成大师,身边这些给意见的,他都听得明白,哪个是真心给建议的,哪个是在挑事。
于劲力看着镜头里的人,喊了声“卡”。
大家停下来看过去。
于劲力喊着其中一个扮演官员的名字:“你的眼神不对,你是在害他,你得瞒着别人,你这一眼全世界都知道你要干什么了,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演这个的官员是一个中年演员,这个年纪还在剧组跑龙套他看着有点不好意思。
对着导演点了两下头,然后对着这边的演员们道歉。
于劲力看到他的脸时候有些奇怪,回头问副导演:“这个人是你找的吗?”
他把自己的后半生都压在这部电视剧上了,连群演都是精心挑选的,一切都是最高配置。
但这么多人他也记不清都是谁,只有在看到的时候才会有一点印象。
他虽然到岁数了,但见过的人还是能记住的,他敢肯定这个人他没有见过。
副导演看了一眼:“不是我啊,人不都是你亲自安排的吗?”
于劲力这下脸上疑惑,那这人是从哪来的。
他拿着喇叭喊:“喂,就刚才这个演员,对,就你,你是谁招进来的?”
那个演员说:“导演招我进来的啊。”
于劲力更疑惑:“我还是他?”
那人半晌没有说话,突然向跑了起来,离他比较近的傅允川敏锐得意识到他的目标,是坐在椅子上的馀意。
他今天的妆造还是半人半蛇,连跑都跑不了。
傅允川的身体比脑子快,已经冲出去跟在那人的身后。
这变故让大家都没有想到,居然有人用演员的身份混进剧组,还当众袭击人。
他身上突然飘出黑雾,周围的人一个个倒下。
馀意发现不对,他身边瞬间出现的冰盾隔开两个人,馀意下半身在蛇套子里变回尾巴,但还是不如自己的灵活,速度有点慢。
他还没跑出多远,身后的冰盾炸裂,碎冰崩到他的耳边。
馀意感到身后的危险侧过身,鞭子打在他的身边,馀意吐着舌头警惕看着面前的人。
他手里拿着一根马鞭,加上他们身上的气和上次在古镇里偷东西的一模一样,馀意可以确定他们是一拨人。
那根马鞭是真的景鹤的,这个曾经被皇储握在手里的古董,现在被一群不知道什么人拿来做坏事。
馀意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生气。
面前的这个人不足为惧,但这个马鞭他心里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像傅允川总拿来抽他的那根,他看见就发怵。
那人挥着马鞭,突然变长捆在馀意的身上。
馀意挣脱不开,这是什么东西,上面覆着一层金光,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但馀意却觉得这光温暖,不会伤害他。
那人过来他身边,馀意可以看到鞭子上刻的“景鹤”,他的竖瞳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被野兽盯上的感觉并不好受,那人扯了一下鞭子:“一会挖了你的眼睛,看你还能不能这样凶。”
这会傅允川也过来了,那人先是诧异了一下傅允川没有在他的术法下晕倒,然后上前给傅允川打晕。
“这么喜欢演镇国王,正好用你来当容器。”
他一手拎着馀意,一手拎着傅允川,然后消失在原地。
起风了,河边的水哗啦作响,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堆人。
在那人走后不久,突然起了一阵阴风,伴随着沈重的落地声。
贺鱼摸摸旁边的地狱兽,它头上长着犄角,獠牙嘴边突出,血红色的眼睛没有眼仁,肉翅上面橙红色的纹路流动。
它此时低着脑袋,享受着贺鱼的抚摸。
“这里好像出事了,有那群人的气息。”
这一片人都倒在这里了,他感觉肯定有普通人被抓了。
“你回去找北阴,我跟上去看看情况。”
地狱兽的红色眼睛盯他看了一会,贺鱼明白他的意思:“没事,我带着判官笔,你带着北阴快点来就行了。”
地狱兽点点头扇动翅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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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意一直都是处于清醒状态,他和傅允川被带到一处别墅里。
他有点吃惊,这群人居然这么有钱,他被带上楼,一路上没有见到什么人。
那人给他和傅允川丢进一个空旷的大厅就走了。
他先是慢慢挪蹭着身体企图叫醒傅允川,但他好像不是普通的昏迷,应该是被下了咒,叫不醒的。
馀意开始打量起这个大厅,看着有点诡异,周围都是奇怪的符咒,在最里面有着一块牌位。
馀意扭动着自己的身体靠近那块,他眯着眼睛费劲看清上面的字“镇国王景鹤”。
这群人是景鹤的后代?
但国家都覆灭了,景鹤应该没有后代吧。
而且要真是景鹤的后代,这里不应该只有一块牌位的。
馀意觉得不对劲,他想起身上的马鞭。
这群人给他的感觉更像是把景鹤当成一个信仰,像是神佛。
但这样更诡异了吧,怎么会有人把一个人类奉若神明。
馀意想到上次他迷路的那个烂尾楼,当时他们就说什么祭品,会不会就是给活人献祭给他们供奉的景鹤,得到什么。
他打了个寒颤,现在他被这马鞭困得死死的,什么都用不出,这间房子也都是不详的黑气,馀意真是不知道要怎么逃跑。
雌父只说人间有道士和尚,没说还有这种抓他去当祭品的啊,还带着一根奇怪的鞭子,好像专门用来抓他的,也不伤害他,就这样绑着,他跑不掉。
这下好像要完了,他直接跟傅允川一起死了。
馀意叹着气,反正他死了,这群人也跑不了,他爹肯定会给他们都杀了去陪他。
唉,但是他还不想死。
大门一下被打开,亮光透进来,馀意看着进来的一堆人,心想现在好像不是他不想就行的事了。
他们围着他俩转了一圈,然后摸了一下那边的花瓶,打开了一扇暗门。
馀意被提到里面,咽了下口水,正中间有一个大石板床,上面刻画着覆杂的咒文,下一秒他被丢到上面。
周围摆着好几个坛子,馀意敏锐察觉到那不是好东西。
他旁边被摆上了一套古代的衣服,馀意直觉这是景鹤穿的。
领头的那个挥手,几个人给傅允川擡了过来,剥掉了他的外袍,给他换上了摆在馀意身边的华丽衣衫。
馀意对他们做的事突然有点了解了:“你们想用我当祭品,在傅允川身上覆活景鹤?”
除了这种他实在想不到为什么要用景鹤的物品,他们到底想利用景鹤做什么。
领头的那个摆弄着这个阵法所需要的物品,鸡血狗血摆在特定的方位,要看着就要达成夙愿,他现在愿意回到一下馀意提出来的问题。
“你还挺聪明的嘛。”
领头的声音有点沙哑。
馀意见他回了又问:“你们要覆活他做什么?”隔了这么久,为什么偏要给景鹤覆活,他实在想不明白。
领头接着手里的动作:“也不是覆活,只不过是炼成我们能驱使的工具而已,我们需要一个强大怨气的灵魂来炼一个强大的鬼物,我们试了几个,只有景鹤的灵魂符合条件且有反应,还在这世间没有被洗干净投胎。”
馀意听到这话微怔,景鹤的灵魂还在人间徘徊,没有投胎?
他想起剧本里的景鹤,他确实应该有很大怨气。
从小受尽非人的对待,长大后父亲拿他做太子的磨刀石,最后就要争赢了,但又因为意外,毁于一旦,身边的亲信和爱人都为了他死去,他却是应该有如此怨气。
见他不说话,领头的还有点无聊:“你怎么不接着问了?”
馀意的声音有点颓丧:“问什么?知道了就不会死吗?”
领头的一噎,刚才还一脸愤懑,现在就这么接受自己要死了?
“你不问问为什么选中你?”
那人问。
馀意没有说话,就在那人要直说的时候,他突然灵光一闪:“因为乐束也是白蛇?”
他觉得大概是他去死,会激发景鹤的怨气,更容易被他们捕捉什么的。
领头的笑着摘下头套,露出一张馀意熟悉的脸:“原来以前一直都是在装傻啊馀意。”
馀意惊讶:“是你!卓和轩!”
“我叫祁和轩!”
祁和轩的脸发绿,这才不见多久,馀意竟然忘了他的名字。
他们一直都在计划练这个怨鬼,已经过去了好几代,终于到他这代找到了方法,还有了目标。
这事说起来还是当时那个保安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保安之后就总说有妖怪逼他,说有个像蛇的说要吃了他。
他就想到了馀意,因为他的长相就很奇怪,人也看着有点呆傻,之后找到机会给他引到那边的烂尾楼,果然试出来问题了。
他当时十分兴奋,馀意竟然是条白蛇,跟乐束相似的条件简直就是他用来召唤景鹤的天赐良物。
镇国王使过的马鞭,经过这么多年也带着驱魔的用处,没想到还真的能用这个抓住馀意。
真是上天都在帮他们,重振家族荣光近在眼前。
他给馀意那条假尾巴扯掉,在他身上贴了个符咒:“你们人形长得不像,还是变回蛇吧。”
贴在身上的符纸灼烧着馀意的皮肤,他惨叫一声变成白蛇,马鞭还捆在他的身上,就是能让他反抗不得。
身边的傅允川已经被穿戴好衣物,在他旁边,像是真的死了。
馀意不顾身上的剧痛,给傅允川圈在中心。
祁和轩摆弄好阵法需要的东西,在石板床周围各个方位贴好符咒,怕一会出现的景鹤控制不住。
他周围站着很多身上带着黑气的人,在祁和轩的示意下,他们往馀意的身上丢着杀不死但会让他痛苦的符咒。
馀意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扭曲身体,他怕他表现的痛苦会加快景鹤到来的速度,那他的傅允川怎么办。
祁和轩冷哼一声:“你不会以为你不喊痛他就不知道了吧。”
他面前摆着一直供奉的镇国王牌位和一个烛台,牌位为了一会展示自己的诚意,烛火用来观察景鹤的行踪,室内阴风习习,但面前的烛火巍然不动。
祁和轩掐着诀念着咒语引魂,他之前试过很多次,烛火都有反应,说明景鹤还在。
这次的烛火比往常动得快些,他有些兴奋:“景鹤,看看石床上的是什么。”
景鹤是皇子,就算是个没落且失败的皇子,但他也是很骄傲的,但他有唯一的软肋,就是乐束。
那条他不经意间救到的,但却对他掏心掏肺的白蛇。
果不其然烛火晃动得更加厉害,他示意再加大对馀意的折磨,更刺激景鹤。
“石床上是我给殿下准备的新身体,殿下只要愿意今后为我驱使,便可再在世间行走,这白蛇也可交给殿下。”
他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覆活加爱人,谁能抵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