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修宜和沈答应怀上了龙胎,与柳太后的三月之约算是兑现了。
夏时锦本以为局势稍有缓和,可以暂时松一口气。
却不料接连不断的奏折递至御前,纷纷指责她引诱妃嫔效仿勾栏瓦肆之举,妄图以艳术取悦天子,败坏宫闱清誉,淫乱后宫,甚至直斥其德行有亏,难担皇后之责。
每日例行的早安会,氛围也异常沉闷。
许多妃嫔见风使舵,在这个节骨眼上,都开始跟千禧宫划清界限。
今日除了鹂妃没来外,虞嫔和文答应、沈答应也没来,就连妹妹夏修宜也以身孕为借口,没来请安。
剩下来请安的,要么是家世背景弱的,要么是中立派。
千禧宫的正殿里,大半的椅子都空下了。
而今日早安会开到一半,夏时锦便被柳太后传唤至福寿宫。
垂帘半掩,淡淡檀香弥漫,柳太后那不疾不徐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从帘幕后缓缓传来。
“众臣参你将勾栏瓦肆之风带入后宫,误导妃嫔纷纷效仿,有伤礼教风化,甚至有扰乱宫闱之嫌。”
“许多大臣直言你德不配位,甚至上疏请求废后。”
“而安国公等人为维护皇后,在朝堂上与数位大臣争辩不休,让皇上处于两难之境。”
“皇后对此难道就没有半分想法?”
“为了皇上,为了后宫其他妃嫔的声誉,乃至我大商皇室的名誉和体面,皇后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
柳太后虽不明确表态,可句句都在劝夏时锦主动退下后位。
夏时锦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更不甘心退下后位。
隔着那垂帘,她直直地瞧着柳太后的身影,言语平静而坚定。
“老佛爷,既然朝臣之争因臣妾而起,臣妾不愿陛下受此左右为难之苦。臣妾斗胆恳请,明日亲自上朝,与众臣对质,以正清白。”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骤然一紧,帘幕后隐隐传来太后拈佛珠的声响,冷寂中多了几分深意难测的沉默。
半晌后,柳太后沉声允了。
次日,夏时锦与萧泽一同上朝。
大殿之上,金砖玉阶映着朝阳,威严肃穆。
夏时锦立于左右两列朝臣之间,身姿挺拔,面容端庄清丽,眉眼间透着几分冷傲。
目光扫过众臣,她微微抬下颌,声音清朗而不失威严。
“听闻,各位大臣上疏直指本宫将勾栏瓦肆之行带入后宫,教坏妃嫔。”
“本宫今日倒想问问诸位大人,所谓的勾栏瓦肆之举,具体是指什么?”
话音落下,朝堂一阵沉默,旋即有大臣站出。
那人拱手高声道:“听闻,皇后娘娘唆使后宫妃嫔衣着轻薄,在御花园跳舞取悦圣上,更以美酒相灌,迷惑圣心,使陛下沉迷声色,于室外行不雅之事。”
“此等行径,难道不是勾栏瓦肆之风?”
话音刚落,又有大臣上前附和:
“皇后娘娘更以‘羊车望幸’之法,诱引圣上宠幸妃嫔,效仿西晋司马之陋习,此乃扰乱宫闱、败坏风化之举!”
随着一声声指责,大臣们纷纷站出,将夏时锦在翻牌子上用的那点花把式一一道来,似乎要将她钉在伤风败俗的耻辱柱上。
然而夏时锦只是静静听着,待众人说罢,她轻笑出声,目光依次扫过每位大臣的脸。
她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铿锵。
“本宫乃国公府嫡女,自幼家教森严,礼仪规矩从未懈怠。”
“至于什么勾栏瓦肆、青楼窑子,本宫未曾涉足,自是没见过那里的淫乱之行。”
“可各位大人们在描绘勾栏瓦肆之举时,倒说得头头是道,看来......”
话锋一转,她语气登时便冷冽了几分。
“诸位大人定是常去那些烟花之地‘考察民风’吧?否则,怎会如此见闻广博,又有哪来的依据来评判本宫所行是勾栏瓦肆之举?””
此话一出,殿内骤然一静。
众臣面面相觑,神色尴尬,竟一时语塞。
夏时锦秀眉轻挑,冷笑一声,语气更添几分讥讽。
“怎么?”
“诸位大人是不敢承认自己频繁出入烟花之地?”
她目光如炬,直刺人心,拔高一度的声调气势凌厉。
“各位大人可以抛下家中正妻贤妾,流连于青楼瓦舍,吟诗作乐,搂着莺莺燕燕饮酒作欢,为何陛下在自己的后宫,宠幸自己的妻妾,反倒成了勾栏瓦肆之行,被扣上‘荒淫无度’、‘沉迷美色’的帽子?”
“怎么,诸位大人可以纵情声色,当皇上的就只能过得跟苦行僧似的?”
萧泽靠坐在龙椅上,单手撑着脸,默默地笑看夏时锦舌战群臣。
他本还担心夏时锦会在朝堂上哭鼻子,却没想到她能把朝臣怼得哑口无言。
而带着禁卫军守在大殿门外的秦野,看似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划船摸鱼,实则也在偷听夏时锦在大殿内的慷慨激昂。
大殿上的气氛愈发紧张。
夏时锦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位满脸正气的大臣快步站出,拱手朗声道:“臣等日理万机,心系社稷,何曾踏足过勾栏瓦肆、青楼妓院?皇后娘娘切莫混淆是非,妄加揣测!”
夏时锦闻言,眸中掠过一抹讥讽的冷光。
她步伐从容地走向那大臣,目光直逼对方,唇角微扬,语气冷冽却不失上位者的端庄。
“既然大人从未踏足那等场所,又是凭何断定本宫教后宫妃嫔的就是勾栏瓦肆之行?”
那大臣被夏时锦的气势逼得一时语塞,只能强作镇定地辩解。
“虽未去过,可,可微臣......听过?”
“听过?”
夏时锦轻笑,步步紧逼,轻轻柔柔的声音却像是把软刀子。
“听谁说的?”
那大臣磕巴道:“听友人所说。”
唇角笑意更胜,夏时锦歪头瞧着那大臣:“看大人一身文人风骨,儒雅谦恭,没想到,竟也会与那些沉迷花街柳巷之人交往甚密,探讨此等‘风月趣闻’?”
殿中一阵窃笑,大臣面色涨红,张了张口,却无言辩驳。
夏时锦轻轻摇头,似是遗憾又似讽刺。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人自诩正直,却能与这等喜好声色犬马之人为友,实在令人不免心生疑虑。”
“大人也该好好反省自己,一颗正派之心是否有被他人浸染。”
那大臣被气得吹胡子瞪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半天憋不出一句有力的反驳,只得结巴着再寻借口。
“我那友人也是......也是从书上看的。”
夏时锦冷哼一声,句句逼人。
“看什么书不好,看这种有伤礼教风化的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