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先到这儿吧,快一整天不吃不喝,你想成仙吗?”
林宫鹤的语气着实算不上好,尸检时,他不会去打扰她。随着尸检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渐渐开始变得不耐烦。
不因别的,而是他不清楚这个过程什么时候是个头,她要持续这个不吃不喝的状态多久?这样少有的不安心的感觉令他很不好受。
“现在几点了?”她轻飘飘地问了句。
“上午九点半。”
“还早,我把毒物鉴定做了。”
“第二天。”林宫鹤语气更差了。
嬴启孜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上午到达海底隧道的,不说别的,光尸体解冻就等了十二个小时左右,现在的确是到第二天了。
她从前经常有把自己关在解剖室不眠不休的情况,直到出来才发现已经过了两三天了。更不要说,现在面对的是爷爷的遗体,也是她这次回国要借助林家查清的案子。
自己无所谓,眼下,林宫鹤怕是饿了,烦了,倦了。
林宫鹤不在,自己不能独自验尸。他从前给的理由是什么来着?自己好像没问过,不过依稀记得外界在传,他是想通过这具尸体找到众人口中的那个“她”,也是他口中那个“有缘无分”的“她。
他好像爱惨了“她”,所以但凡涉及到“她”的事情,他都会不顾一切地投入所有精力,亲力亲为。
现在,呵,嬴启孜觉得当时信了那些传言的自己十分愚蠢。
凭林家的势力,真的耗费七年找不到一个活人吗?再者,这世上真的有什么所谓的真情,七年也磨不灭吗?更何况是林宫鹤这样从小在钱权斗争的旋涡中心成长的人,单方面付出七年而得不到一点回应,仍然一副锲而不舍的样子,当真是目的单纯的吗?
她虽没有体验过,但她也绝不相信这种抽象的,被称之为“情”的东西。所以,大概率是林家让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她”,在众人眼中,“被失踪”了七年。
“不好意思,我们明天继续。”
林宫鹤见她终于松口,心情好转了一分,却还是冷着声音道:“上岸,去吃饭。”
随后,嬴启孜心不在焉地换了衣服,消完毒,和他出了隧道。
石靖已经在隧道口等着了,手上还端着一盒饭菜。
“不好意思,鹤爷,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出来。饭菜已经冷了,你们稍等几分钟,我去员工食堂加热一下。”
“我的那份不用了,没什么胃口,晚上再吃吧。”嬴启孜回过神,对石靖说道。
“别去了。开车,去老地方。”
去停车场的路上,嬴启孜主动说起了验尸结果:“目前的结果和七年前其他法医的验的一样,死者的确是死后被火烧的。说说吧,关于这具尸体的来历。”
林宫鹤沉默,只静静地往前走,等和嬴启孜进入车内,看着窗外风景匆匆向车后闪过,脑海远处的记忆又再次被拨回,放映。
他慢慢开口道:“七年前,姑苏省国际音乐交流会。”
七年前,姑苏省国际音乐交流会。她知道,当然知道。
那是她第一次到c国,那是她从前期待了好久的一次旅程,那是她的十八岁成人礼,那是……那是一场生死别离。
多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啊。一场悲剧,对于观众来说只是一时的感慨,落幕了,生活还会向前,向上。而戏中人,却永远被困在悲剧发生的那一刻,永远无法改写结局。
嬴启孜不由得心脏一扯。
“现在,应该叫"8·24重大火灾案"。就算你远在国外,当年,也应该听说过。”
林宫鹤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好像想用一些自然景物稍微安抚一下那段回忆带来的阵痛,沉着声音道:“那是一场空前盛宴,各国顶尖音乐家齐聚,音乐爱好者云集,却被中途一场大火毁了个彻底。偏偏,还是在水渠覆盖的夫子古镇。造成的后果,用‘以泽量尸’来形容不为过……”
那时,林宫鹤只记得自己正近乎疯狂地扑向火场,他逃出来后,找了一圈,不见“她”的踪影。
他一边扑灭着余火,一边清理着路障,向火场中心走去。大概是到了主会场的后台位置,一具烧焦的尸体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伸手准备把尸体挪开,刚刚触碰到,眼前忽地一白,四周白烟笼罩,看不清任何东西。
迷茫间,他感觉到有人正从他手中抢夺这具尸体。他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对方争抢得更剧烈了。僵持了一会儿,白雾渐渐散去,那人似是害怕被人看见,放弃了争抢,急速离开了。
待能看清后,所有的尸体都不见了。冥冥之中,林宫鹤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将这具尸体带回去。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背起这具尸体,放在自己的车上,秘密运回到东泓医药研发部的冰柜中,请了法医验尸。
当年技术水平有限,他担心轻率地验尸会破坏某些难以察觉的线索,便只让人做了一些必要项目,然后在世界范围内广寻法医。
在这期间他得知了世界法医第一人的存在,也就是持有国际司法鉴定中心颁发的证书者。然而遍寻无果,直到三年前才仅仅知道目前的世界法医第一人叫”鬼手“。
几年来,东泓不断扩建,他造了这座海底实验室,作生物医药研发,尸体保存在解剖室中,也再也没有被动过。
林宫鹤将尸体搬到车上后,返回火场,却再也没寻见那个“她”。“8·24重大火灾案”七年了也没有告破。他期望有一日这个案件破了,能得知一点“她”的信息。
那场火灾轰动了世界,不单是因为死伤惨重,还因为火灾后c国爆发了外交危机。各国都有公民惨死,尸体却下落不明,甚至火灾发生的原因都无从告知。在那之后,几乎所有国际事务的商议、谈判,c国都会因此受到他国的为难,发展举步维艰。
即使怀疑的种子依旧没有消去,嬴启孜在听到他亲口说明爷爷的死与他无关时还是不受控制地松了口气。
“‘她’到底是谁?值得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