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老同学 “论起来你也逃不过去!你俩就……
车停在小区楼下, 应急灯亮了又灭,车厢内昏暗寂静,两个人都默契地没动。
他俩要是这幅样子上去那今天大家这顿饭都吃得不开心, 所以眼下的情绪也好,未来的问题也好, 都得先解决了再上楼。
夏灿有句话确实是扎许长溪心上了, 他真不是心血来潮,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想养一只狗, 那天许鸣升也答应了, 父子仨高高兴兴地抱着朋友家新出生的小狗回了家。
许长溪短短地当了半天的小主人, 下午许鸣升又把狗送回去了。
他那次意外地没哭,懂事得夫妻俩都愧疚了, 但丁岚是真的怕狗,大狗看着凶,小狗叫起来凶,她一听到狗吠心里就发怵,平时在路上碰见人家遛狗都会下意识屏气,总觉得迎面而来的狗会叫着扑向自己, 和这样一个小家夥待在一个屋子里她得疯。
“等长大了,你有自己的房子了, 你想养几只就养几只, 好不好?”
小小的许长溪乖巧点头, 在心里盼着自己快快长大。
“你真想养?”夏灿主动开口。
许长溪回答得不假思索:“想。”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想跟你养。”
夏灿把胳膊撑在车门上,心累又烦躁地搓了搓额头。
上了一天班本来就身心俱疲, 这会儿的生气质问里头带着点委屈。
她问许长溪:“你是觉得我平时在院里伺候猫狗伺候得还不够吗?我每天已经很累了。”
夏灿明显感觉到许长溪张了嘴要说什么但又忍住了,蹙眉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就说行不行?”
许长溪偏头看着车窗外:“我说了你会生气。”
夏灿呼吸声沈重,也学他的样子别过脸:“我已经够生气了, 不差你一句话。”
轿车忽然启动,许长溪扶着方向盘一脚油门开出了小区。
“去哪儿啊?”夏灿慌张道。
许长溪冷脸开车,只说:“你马上就知道了。”
几分钟的路程,他很快就停了车,夏灿解开安全带,看着他拿出钥匙开了一间空店铺的门。
许长溪用手机打着光找到配电箱,啪嗒几声响,屋里亮起光,白墙白砖闪得有些晃眼睛。
夏灿扶着门楞楞走进去,仰起头环顾四周。
这一排沿街商铺归属于隔壁的高档小区,还没正式建成,离星河湾不远,南门出来过个马路就行。
“什么意思啊?”夏灿站在空荡的店铺中间,难以置信地看向许长溪。
“两层楼,一百八十多平,开宠物医院刚好。”许长溪朝她摊开掌心的钥匙,“你的。”
夏灿眸光震颤,睁着眼张着嘴,只觉得他真的疯了。
“你爸妈买的?”
“不是,我买的。”
夏灿急得吼他:“你哪来的钱啊!”
许长溪也大了声音:“我怎么没钱!”
他垂了垂眼,说:“我跟许恩霖在霖溪都有股份的,每年都有一笔分红,那钱我从来没动过,爷爷找了人帮我们打理,这事我爸妈都不知道。”
夏灿委屈他也委屈,许长溪都不想承认刚刚在车上他都有那么一点想哭了。
“你以为我不心疼你累吗?”他很少用这么凶的语气和夏灿说话,胸膛起伏眼眶也红了一圈,“下班了在车上都能睡着,有时候饭都不吃,饿过点了就饿过了,手背被抓了道痕自己都没发现,万一破皮了呢?”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累。”许长溪绷着嘴角像在极力克制什么,他说,“我就希望你轻轻松松开开心心的,你可以的。”
夏灿快步走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缩着脖子闭起眼,嘴里求饶:“轻点打。”
她捧着他的脸踮脚吻住他时,许长溪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吻是咸的,皮肤上蹭到一片潮湿,把许长溪的心也浸泡得皱皱巴巴。
他使了把劲拿下她的手让两个人分开,夏灿的睫毛湿漉漉,上面挂着的泪滴摇摇欲坠。
许长溪擡手给她擦了擦,弯下腰在她嘴角温柔亲吻,和她脸颊碰着脸颊说:“别哭。”
夏灿完全是小孩的哭法,闭着眼睛只管往外冒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哭不是因为……不是因为你买这个…...我不图你这个……许长溪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图你这个。”
许长溪听得又想哭又想笑,连声哄:“好好好,我知道。”
夏灿把脸埋进他胸口,哭声呜咽,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眼泪打湿他的灰色卫衣,洇出一块深色斑迹。
在她从小到大被教育的价值观里人生没有捷径,普罗大众都在吃苦,蕓蕓众生都在受累。
老师要你勤奋学习,领导要你努力工作,父母盼望你出人头地,普通人谁过得轻松,人生就是历经重重苦难换一点甜头。
所以她也闷头上进,也脚踏实地,咽下那些自以为必吃的苦和累,只期盼安安稳稳地过好普通的一生。
没有人跟她说过我心疼你累,没有人告诉她她可以轻轻松松开开心心地活着。
“其实你不想当兽医了也行。”许长溪拍拍她的背,“我们开花店丶咖啡店。”
“那还是当兽医吧,挣得多。”夏灿瘪着嘴说,“后面两个听起来迟早要t赔光。”
许长溪哈哈笑起来,问她:“那怎么说?夏院长?你老公没你想的那么穷的,我给你投资。”
夏灿趴在他怀里擡起头,可怜巴巴又一本正经道:“可是我留置针都扎不太好呢,还是得再锻炼几年,你敢给我我也不敢开啊。”
许长溪心都要化了,捧着她的脸在她嘴上亲了好几口。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夏灿吸吸鼻子接听放到耳边。
“哎呀知道了,马上到,堵车呢。”
电话挂断,许长溪伸出手,夏灿搭上去被他十指相扣紧紧牵住。
“回家吃饭。”他说。
夏灿抹了下眼角,“嗯”一声说:“回家。”
门一开火锅底料的鲜香味扑面而来,麦初把一盘草莓糖葫芦递过来,说:“快尝尝,你们再不回来乔漾就要吃光了。”
“都喝酒吧?”乔漾站在冰箱前问。
“我不喝了吧。”许恩霖说,“我等会开许长溪的车回家。”
“喝!”
陈天衢这一嗓子把其他人都喊懵了,平时他可是坚决不碰酒精的那个。
面对同时投过来的五道目光,陈天衢眼神飘忽,摸了下后脑勺说:“今天高兴,都喝吧。”
唯一知道内情的乔漾抿紧双唇,取出那一打啤酒放到桌上,点点头附和:“对,都喝都喝,晚上就住这儿好了。”
上次他们六个这么坐在一起吃饭还是跨年夜,那会儿还有两个人别别扭扭的。
乔漾举起酒杯率先开口:“那个大家,我简单说两句啊。”
麦初放下筷子擡起头,目光扫过这一桌子人,突然没憋住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一笑乔漾立马端不住了,原本要说的话也忘光了,跺脚嗔怪道:“哎呀你笑什么!”
麦初笑得往许恩霖身上倒,说:“我就是突然想到,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记得研学回来的时候我跟你说的吗?人类和老同学结婚的几率是非常大的,你回头看看那几个男生,说可怕,反正不会是你。”
往事清晰摊开在眼前,乔漾心虚地翘起嘴角,捂着脸不敢往旁边看。
“还有这事儿呢?”陈天衢笑意温和,看着她问。
乔漾朝他嘻嘻笑了笑:“我那会小,年轻!不懂事!”
她又恼羞成怒地瞪了麦初一眼:“你别笑,论起来你也逃不过去!你俩就不是老同学了?!”
许恩霖意有所指道:“那我们可没在高中谈啊,有些人还早恋呢。”
许长溪傻傻地八卦:“谁啊谁啊?谁早恋?”
“你俩啊。”回想起来许恩霖就觉得脑仁疼,“那个时候没把我急死。”
“你放屁好不好?”许长溪搂着夏灿严肃澄清,“我俩大学谈的,高中哪有那个心思。”
乔漾笑容暧昧,插话说:“你没有,可不代表某些人没有哦。”
夏灿咬着筷头没吱声。
许长溪这会儿不木了,敏锐得不行,歪着脑袋去找她的眼睛,语气那叫一个又惊又喜:“你高中就喜欢我了啊?!”
“没有。“否认完夏灿又说,“就是有那么一丢丢好感吧。”
麦初看了眼桌对面的人,憋着笑说:“高中就一往情深的另有其人。”
大家夥认识那么久了,这么一提许长溪和许恩霖才发现他们都不知道乔漾和陈天衢是怎么在一起的,还都以为他俩是大学里发展起来的,就连夏灿了解的都不多。
陈天衢手里捧着玻璃杯,笑了笑没说话。
“你高中就喜欢乔漾啊?”
陈天衢点头承认:“嗯。”
“为什么?”
能说的原因太多太多了,时隔多年再次回望过去,他选择了最开始的那一个:“她看到我了,还跟我说话了。”
许长溪扬高眉毛:“就这样?”
许恩霖问:“一见钟情?”
这事要解释起来挺覆杂的,就连乔漾自己大概都不知道她曾经不经意的一句话可以对另一个人的人生产生多么翻天覆地的影响。
陈天衢索性直接点头:“嗯。”
他把目光投向剩下的那一对,问:“你俩呢?高中的时候完全不熟吧。”
“嗯。”麦初看向身边的人,这一眼跨越时间跨域距离,她恍惚想起记忆中那个高高瘦瘦,戴着眼镜,总和她在教室办公室门口擦肩而过的男孩。
“还是你俩最浪漫啊。”乔漾说,“异国情缘。”
“诶?”夏灿拍拍许长溪的胳膊,“叔叔阿姨不也是在国外认识的吗?”
“真的啊?”乔漾好奇道,“怎么认识的?”
这故事许鸣升每次喝醉酒都要跑到两个儿子面前追忆一遍,许长溪剥着虾壳说:“那会儿我爸被我爷爷送去日本留学,那年正好是千禧年,刚进入新世纪,富士山边上的花火大会可热闹了,他带着相机想去拍,路上被一个女人撞了下,镜头直接摔裂了。”
许恩霖接过话:“他气得直接骂了句脏话,用方言骂的,结果被对方听出来了,指着他问是不是羡市人。”
“哇。”乔漾托着下巴听得入迷,“还是欢喜冤家狭路相逢。”
许长溪笑起来,继续分享:“我爸说他当时都吓死了,以为是外国人才骂的,结果我妈拽着他又蹦又跳,说自己是来旅游的,没想到能遇到老乡,可高兴了。”
“然后呢然后呢?”
许长溪说:“她忘了自己穿的是木屐,一蹦直接把脚崴了。”
许恩霖:“我爸说他那天左手一个残缺的相机,右手一个残疾的人,感觉接下来的一整年都要倒大霉了。”
父母那辈的爱情故事听起来遥远又奇幻,大家都乐了,好像都脑补出了那幅画面。
在一片欢笑声中麦初忽然僵了僵,启唇冒出一句:“你俩是零零年十二月份的生日啊。”
“…...”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对自己的来历有了具体丶清晰且炸裂认知的兄弟俩傻眼了丶沈默了丶宕机了,又语无伦次了。
许长溪从椅子上起身:“我去倒个手。”
许恩霖紧随其后:“我去洗杯水。”
乔漾“哦”了一声眨眨眼:“原来是重蹈这个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