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安抚 吸取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寒风凛冽。
雪花轻轻飘落, 静谧又冰冷的世界里，沈梨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
睁开一点眼缝，眼前一片洁白, 她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已经被大雪覆盖身躯。
慌张感席卷全身。
恐惧感接踵而至。
被大雪掩埋, 这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 意味着没人能找到她。
双手双脚的经络被挑断以后, 她连动一动都做不了，要死了么？
沈梨流下两滴泪。
她不敢相信, 自己守护了那么久的男主, 竟然一直想杀她，而一直跟着自己的谢听阑，也不一定是好人。
她只有自己。
没有人会发现她, 也许她会变成这里的一捧黄土, 来年变作孤魂野鬼。
恍惚间, 她好似听见了一阵银铃轻响。
雪土层发出簌簌轻响, 是有人在刨雪么？还是新的雪花又落下了？
沈梨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恍恍惚惚，很难受。
昏迷间, 她貌似听见了一个心碎的声音，他说：
“阿梨你快醒醒, 不要再睡了……快醒过来……”
那人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泣声哽咽：“怎么又受伤了，疼不疼？你不要再睡了……”
……
她记得这个声音。
原来将她从雪地中刨出来，将她护在怀中的不是别人。
是谢听阑。
沈梨觉得自己的温度在慢慢回转, 等她有力气挣开眼睫时，几乎是瞬间便看见了脱个精光的魔头。
沈梨发现自己手能动了之后，迅速将对方的衣服捡起来, 准备给他披上，却被一双手强硬拦住。
他神情破碎，眼睛像两只小小的伤口：“阿梨，你醒了……”
沈梨虚弱点头，继续为他披上衣服：“脱光了会冷的。”
就算他在她面前脱光衣服，她也只会问他冷不冷。
紧接着，沈梨一把抱上去。
她将下巴抵在铁在烧他滚烫炙热的胸膛上，深深吐出口气。
他身上很温暖，抱上去的那刻，她无比安心。
沈梨无奈蹭蹭他，像只猫。
她就想不通了，怎么说每次这种危机时刻，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总是他？
难不成是缘分和天意？
只是他总是能精准找到自己。
怀中少女不动之后，他才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抚，眼底闪过无数愧疚。
都怪他白天不能出现保护她。
她总是会做一些让自己受伤的事情，他和她已然渐行渐远，视线扫过她越发纤细的脊背。
他都不用想，她的伴侣又瘦了，衣衫下满是血淋淋的伤口。
魔头实在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老是爱受伤。
“别保护他了，他不是好人，你保护我吧。”
谢听阑将她抱了更紧了些，一想到她受了这么多委屈，疼痛就渗进骨髓。
没办法，伴侣不喜欢他。
谢听阑闭了闭眼，将修为疯狂输送进她体内。
冰天雪地里，两人相互依偎，沈梨紧紧贴着他，吸取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这场疗愈持续了太久太久，等沈梨反应过来这才发现，天已经快亮，又到了他快要离开的时候。
沈梨紧紧抱着他，忽然想起：“谢听阑，上次你就用了好多修为逆转光阴送我回来，我还借了你那么多修为，现在你又给了我这么多……”
还有年少之时他借给她的，几乎是多到数不过来。
“这么多，好几百年的修为，我还不完怎么办？”
风雪落在他乌发上，谢听阑身躯修长，足以将她覆盖其中，眉目如画，神情妖冶，有种危险感。
沈梨却一点不害怕。
他跪在雪地上和她保持拥抱姿势，他替她拂去睫毛上凝结的霜花，眸底有种极致深情，他说：
“甘愿给的，不要你还。”
沈梨蹙眉，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现在这种情况，她应该伤心才对啊，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感受不到情绪。
再是渣女也不可能渣到这种地步吧？
是否某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沈梨这么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疾驰的剑刃，谢听阑带着她几经翻转，沈梨带着极致恨意看着来人——
顾回舟！
一看见他，沈梨便一肚子窝火。
顾回舟看见是两人，楞住，旋即一阵暖笑：
“师姐……”他嘴角微微上扬。
“两个人，确实有点棘手，不过嘛……”
顾回舟立于风雪中，用戏谑的目光看着仍旧抱在一起的两人，眨眼间，天地变色，雪白的天色变得阴沈，脚底下冰块裂开。
天地震动。
不是还有七天时间才消失么？这里怎么像是要被毁灭的样子？
“你做了什么！”沈梨慌张看着四周，意识到任务已经彻底失败，她捡起一旁的剑自保。
谢听阑按下她的手，穿好衣服后，下意识找寻伴侣的脸色，他难过地发现——
他出现之后，伴侣的眼神始终凝聚在他脸上。
为何？
怎么一直盯着他看？是自己不好看么？
谢听阑并不知道伴侣和顾回舟已经闹掰，一股极端嫉妒感自心底逐渐蔓延……
危机感越来越强烈。
“阿梨……”
说完这句话，黑夜结束，他消散在落雪中，没留下一点痕迹。
沈梨心下叹气，将脊背挺得笔直，提着剑一脸凶狠，她一双眼睛雪亮，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怎么，要再打一架么？”
顾回舟轻笑摇头，凝望着已经彻底暴怒的沈梨，觉得十分有趣，“我答应了她，不会杀你，来此是想消除你的一些记忆而已。”
沈梨蹙眉擡眸，捏紧长剑。
“你刚刚说什么？”沈梨放大瞳孔，“消除记忆？”
顾回舟能消除记忆？那么……沈梨忽然摸向自己的心脏处，那里为何一直没有波澜？
她，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顾回舟站在不远处暖笑，目光落在她疑惑的脸上，神色愉悦：“你那颗心，当然是被我剜掉的，那只秽的主人是我，黑竹林那条裂缝，也是我故意推的你……”
“王家那只大妖怪，也是我故意安排的，那次脚受伤，也是为了让你独自一人面对秽，还有山洞那次。”
顾回舟似乎在用暖笑压抑体内那股疯狂：“可就是这样，你还是没死，后来我才知道其中缘由，你委身于那魔头，魔头爱你，我让你失去爱人的心，他总会离开。”
“可我没成想，他不t但没离开，还能继续留在你身边……”
“师姐好手段。”
沈梨楞在当场，后脑勺一阵发凉，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你到底，为何要毁了这里？”
眼前的顾回舟怎么看怎么一副温柔相，嘴里说出的话却有股诡异感：“为何要毁了这里你不是看见了么！”
他像是想到什么，站在原地自说自话，令沈梨十分不适。
“十来岁被剜走灵根，沦为废人，同年，流浪街头，双目失明，费劲千辛万苦才学会织草鞋，世界一片黑暗，他们递给我石头，我不知道那不是银子……”
“吃不了饭，还要挨饿淋雨。”
“可顾府那个新少爷他不放过我，不放过我啊，将我关进地牢中，也是这样一个寒冬……”
“那是一段只能吃蛇虫鼠蚁过活的日子……”
“被踩在脚下，被无数人欺辱。”顾回舟从回忆中抽出来，此刻满脸柔和，摆出一副暴风雨后的尘埃落定模样。
“罢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淡黄色的镜片，擦了又擦，“过去无法挽回，将来，可以改变……”
沈梨看着他一副越来越温暖的笑脸，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原来那个牢里吃死老鼠的男孩是他小时候！
这个人，实在太恐怖。
沈梨快要疯了。
事情怎么会往这么怪异的方向发展？
沈梨在他手中吃过败仗，此刻身子一弯，口中念咒：“转换阵，逃！”
白雪皑皑中，沈梨拼了命奔跑，周围皆是白茫茫飞雪，她不确定顾回舟有没有追过来，不敢停下脚步。
这是她见过最大的一场风雪。
雪花落到她长发上，睫毛上，离国的寒风将她一张脸吹得生疼。
她脑中只能想到跑这一个字。
完了，一切都完了。
忽然，沈梨在奔跑中“扑通”一声跪地，拼命用双手捂着脑袋，疼到不能思考。
关于离国的部分记忆，正在一点点消失……
记忆碎片不断破裂，河水中谢听阑的那个吻，冰雪中他破碎说：阿梨，你快醒醒不要再睡了……
随之遗忘的，还有顾回舟给她所有的伤害，她只记得此来离国度过了一次十分平常的春夏秋冬。
在这里，日子一天天平静过着，什么都没发生。
雪地中，顾回舟并没有追上去，而是蹲下抛开一层雪，那里有神里冰冻住的血液。
他以血为媒，在神器中删除沈梨的记忆。
她不会记得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只会觉得他还是那个温文如玉的大师兄。
沈梨依旧会继续保护他。
天地间风云变换极快，顾回舟能感受到，时光正在加快流速，血腥味萦绕鼻尖，离国，正在一点点变作废土。
摧毁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恶神俯于他身，外人不知道的是——
恶神压根没他恶。
他亲眼看着逆转光阴的结界如冰晶般碎裂，几经变幻后，时间线回归正常，年少之时的自己朝他暖笑。
从这里开始，那个坏到极点的小男孩正式踏上仙途。
学的第一个表情便是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