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下跪 我十来岁就跟了你
沈梨从秘境中出来时, 便被林雨潇扶回藏剑峰修养了好几天,暖风带着银铃脆响,沈梨偶尔能发现, 谢听阑总坐在窗外那棵树上看她, 不敢靠近, 可怜到吓人。
“师姐, 喝点我给你煮的汤,可甜了。”林雨潇端着食盒进门, 瞥见窗外那抹红色的身影后, 立刻起身将窗关闭。
她小声:“狐媚子,不准看。”
关窗的声音有些大,吸引了沈梨擡眸:“你看见什么了?”
林雨潇笑着坐到她身旁, 用一双看信仰的小狗眼看她, 目光越发满意:“师姐, 你冒着生命危险进入那秘境, 拿到双生镜,难不成是为了他能在白天出现?”
林雨潇有些失落。
沈梨被她可爱到,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眉眼温柔。
林雨潇却瞧见她的师姐摇摇头,靠近她, 语气肯定:“放心吧妹宝, 我才没有那么傻。”
“妹宝……”林雨潇悄悄低着头,脸颊绯红,师姐叫她妹宝。
是宝贝的宝么?
果然, 师姐最重要的人还是她,林雨潇暗喜中,沈梨怔然望向窗户紧逼的地方, 清晨的光透过,那里是不是站了个人?
七年时光倥偬而过,她不免有些恍惚。
进入秘境拿到双生镜,只是以为能许愿回家没成想被骗,愿他好,只是第二选项。
况且,她从很早起就想让他看见日光,听见鸟叫,听见世间一切美好……
还了那些年,他照顾她的情分。
从此就该桥归桥,路归路,她也不应该继续吊着他。
势要摆脱渣女称号!
忽然,敲门声戛然响起,打破室内安宁,林雨潇以为是魔头,一脸不悦,任由那道敲门声响了好久才开。
在看见人的一瞬,林雨潇莫名有些尴尬,脸色更红了些,站在门外的不是魔头,而是她未来的道侣——
顾回舟。
“原来是回舟师兄,快进来。”林雨潇将他请进来后亲昵倒好一杯茶,有种羞涩之感:“师兄来,可是有事?”
顾回舟回望向他,一脸暖笑,不过他的目光很快看向沈梨,开口:
“师姐,掌门有话要问你,关于秘境的事……”他停顿下来,观察她的神色,目光中带着些覆杂。
坐在一旁的少女眉眼秀丽,经历了一场他特意安排的一场事故中,竟然没死,浑身散发着一层萧瑟感。
清冷孤寂,不屈不挠,竟有些不服输的坚韧。
她不似心月那般温暖,掌门的那位养女,此刻好像正在享受父母的关心照顾,她等会若是看见了,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顾回舟嘴角上扬,温柔的眉眼中有浓浓期待。
沈梨毫无察觉,只是觉得他进来时发尾带着湿气,脸上有些许雨滴,她这才恍然发觉,窗外在下雨。
这场小雨去得快,空气中带着一股潮湿味道。
沈梨跟着顾回舟t去和潇潇走出门时,莫名其妙看了眼他刚刚停留过的梨树上,看见那个人影时,她深深蹙眉。
他一定被浇了个透心凉!
第一次接触到没有腐蚀性的雨滴,她猜他此刻应当很开心。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方才的雨滴里,有他的眼泪。
一定是无数场深渊的血雨给了她这种错觉!
思及此,沈梨无视他的目光决然转过脸,跟着两人一同前往来掌门所在的大殿,一进门,她就感受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寂静。
除了顾回舟,两人皆是瞳孔一缩,林雨潇捂着唇神色覆杂,过了许久,她才淡淡开口:“掌门,他们都是怎么了?这模样,该不会是……”
一阵后怕从两人后脊背升腾起,却见帝君脸色极差,而掌门则是蹙眉一脸愠怒:
“不错,他们皆被感染,秘境中进入约莫一千号人,而闯出来的只有十几人,除去阿梨,他们都被传染了,必死无疑!”
这会,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沈梨,神色覆杂,她是唯一个没被感染的人。
她究竟为何没被感染?
为了探究谜团,韶华掌门向她询问情况:“阿梨,现在还清醒的只有你一人,如实道来,那七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一会,其他长老陆续赶来,目光全黏在她身上,沈梨感到有些不适,思索后,还是决定如实道来:
“我拿到双生镜后,在秘境中发现一只大妖,那只妖四处杀人,许是幸运,许是修为好,它不敢惹我,出秘境的办法,其实我第一天便找到了,但……”
沈梨眼眸微眯:“但是,我打不开,有道封印阻止我出去,我在原地耐心等了七天,封印开,我也就出来了。”
“妖怪一直在杀人,而我为留全力气自保,并未搭理他们的求救。”
“没被感染,或许是因为拿到神器双生镜的缘故。”
顾回舟不动声色看向她,在笑。
年纪大的长老听到这倒抽一口凉气,但更惊叹于她的天赋,第一天就找了出秘境的办法,这还真是,实打实的修为好!
“该说的我都说完,就打扰各位,我不是很舒服,要离开。”沈梨低垂着眼,方才那一幕深深刺痛了她。
心月躺在床上,起身呕吐,而掌门用手接住呕吐物,帝君给她擦嘴,没有丝毫嫌弃……
这是她第一次见被秽感染的修士,他们首先会身体发热,然后逐渐神志不清,忘记一切喜怒哀乐,最后只剩一种近乎偏执的情绪。
这种情绪被叫做恶,也被叫做贪欲。
有的会保留理智,有的则直接会暴走,不过,这些显然与她无关。
男女主要留下来处理,因此迎风踏出门时,只有她一人。
纤细的背影一点点没入阴沈的天气里,被所有人注视。
至此,众人记住了这个名字,说是一战成名也不为过。
等掌门和帝君回过神来一看,那个身影已然不见,两人皆是有些楞然,这一刻,两人才恍然发觉,原来他们自始至终就没有爱过她。
甚至忘记了她的生辰,忘了她如今多少岁,忘了她喜欢什么,又爱吃什么,她年少的之时缺失的那部分光阴,更不知是被谁填满。
这一切的发生,都改变不了。
他们甚至现在才知道,她不弱,反而很强大,从什么时候开始练剑才能这么强大呢?
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好像五岁便独自拿着木剑比划了。
——
她独自走回藏剑峰,开门,躺床上,闭目养神,一气呵成。
接受了双亲不爱她这是事实,她踏实睡了一觉,这真是夏日里最覆杂的一天了,躺在干燥柔软的床上,只要一睁眼就能看窗外白云如絮。
日落西山,谢听阑正悄悄靠近的时候,发现了躺在床上的纤细身影,看样子,她并不开心。
她讨厌他。
“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意识到自己靠太近,谢听阑问出这句话后慌慌张跑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天擦黑时,他竟是鬼使神差地停在一处田埂处。
他无措看向夕阳落下,然后黑夜降临,有一农夫路过背过一筐梨,累得气喘吁吁,口中还在骂着什么。
梨。
是阿梨的梨,盛夏六月,那农夫脸上满脸汗滴,知道今天这框梨卖不掉一脸愁容,却被少年的下一句话惊掉下巴:“这框梨,我要了。”
农夫一脸惊喜,见摄人心魄的少年站立于前,他从发梢上扯下一颗鲜艳的鸽子血宝石递过来,他受宠若惊小心揣进包中。
农夫血赚。
交易完成,谢听阑原本是准备离开,但他很快停下来,突然想到了让她原谅自己的法子。
他一眨不眨看着赶过来的农夫妻子。
两人正吵吵嚷嚷,忽然,那农夫娘子一下便跪了下去,满脸悔意,言词恳切:“七郎,你可不能抛弃我,要知道,我十来岁就跟了你,你怎么能朝三暮四?怎么能有钱了就抛弃我?”
“七郎,你好狠的心。”
“七郎,到底还爱不爱我?我是不是长得太丑,又人老珠黄,七郎你不喜欢?”
妇人纤弱的身躯跪在地上,恳切至极,然后农夫说:“行了行了,我不抛弃你便是,走吧,回家。”
妇人这才擦干眼泪,拉着他衣袖一点点站起来靠在他肩膀上,两人貌似和好如初,隐没在夜色中消失不见。
谢听阑若有所思,抱着一大筐梨子返回藏剑峰,敲开了那道令他惴惴不安的房门。
林雨潇作为长老还在忙碌,因此漆黑的宫殿中唯有沈梨一人,她以为是潇潇回来了,结果这一打开门,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谢听阑胸前抱着一大框梨,脸上似乎带着一个讨好的笑容。
已经许多日子没见,他换了一身水蓝色长袍,金光闪闪出现在她面前,沈梨没看他,下意识将门关上,却被一双略显着急的手挡住。
沈梨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闷哼一声,那只手被门压出一道青紫,他却不恼,反而好脾气递过来一颗梨:
“很甜的梨,给你的。”
“这一大筐都给你……”过于着急让他语气磕磕绊绊。
沈梨不吭声,一张脸充满怒气,却在下一刻被吓一跳,她不可置信地听见了跪地的“扑通”声,谢听阑擡起的眸中满是悔意,满是忧伤:
“我十来岁就跟了你,你可不能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