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小院里,黎煊痴痴的望着黎阳给出的最后一条弹幕。
【当前剩余阳寿:两年】
理智通常会伴随着第一道金光的出现而回归。
后悔也是。
黎煊忙活了半天,又回到原点。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那些投进去的阳寿,并没有白费,至少他得到了一本炼气境界的武学:镇魔诛妖图录。
这本武学涉及到淬灵境之上的境界,也不能算是太亏。
而且通过这九年阳寿的献祭投入,黎煊对现世的基本状况和修行等级也有了一个明确的认知。
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界里,也有许多身怀绝技的修行者。
修行者的等级完全按照道家的体系划分成数个大境界。
其中淬灵境只是最初级的境界,修为在此境界的修行者甚至不能被称为修士,而应该称其为武夫。
武夫虽然强大,却尚未脱离凡人的范畴。
淬灵境之上,便是炼气境。
踏入炼气境,才算是真正踏入修行者的门槛,开始逐步迈入超凡的境界。
炼气境之上,更有筑基。
只有筑起道基,那才算是真正的踏进了超凡的境界,成为一名修士。
至于筑基之上,还有金丹、元婴、化神等超脱于世的修炼境界,每一层境界都拥有独特的标志和威能。
而妖魔的修为境界,和人族修士大差不差。
噬灵境对应淬灵境,蜕凡境对应炼气境,凝元境对应筑基境,凝丹境对应金丹境,凝魄境对应元婴境,化龙境对应化神境……
黎煊了解到的目前只有这么多。
他晃晃悠悠的从血泊里站起来,随意的瞥了一眼几乎化成干尸的狼妖,再度向院门外走去。
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妖怪躲在墙边了吧?
大日昏黄,安静的悬在天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破开十二脉,淬灵入巅峰。
即便它现在就落下去,黎煊自信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只是对于像张家父女这样的穷苦百姓来说,镇邪日当然是永远悬在天空的正中央才好。
极夜一到,又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再见到这座天阳,也不知要有多少人命丧妖魔之口。
都是命数。
“九爷,您要不要……”
张家丫头怯生生的从房门里钻出来,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喝碗酒水再走?”
闻言,张老头两眼一黑。
这傻丫头,怎么忘了先前就是他们在酒水里给这位爷下的毒,这时候再提起这事儿,那不是自己找罪受?
现在的黎九爷可比之前还要恐怖至少十倍!
在老头抽搐的眼睛注视下,黎煊缓缓停住脚步,稍微理了理衣冠,这才从袖里掏出一钱银子递了过来。
“吃酒就不必了,烧点热水让我洗个澡吧。”
张老头如蒙大赦般的接过银子,不停的点头:“谢谢九爷,谢谢九爷……我、我这就去给您烧水。”
那满眼的感激和庆幸,简直要溢出眼眶。
黎煊笑着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活了两辈子,他还从没享受过这种救人性命、受人膜拜的感觉。
真不赖。
他现在甚至有种错觉,只要他开尊口,要求张家的小丫头给他为奴为婢,她也必定不会拒绝。
只不过他作为生长在新时代的穿越者,断不可能做这种乘人之危的事。
他又大摇大摆的走回屋里,一屁股坐在炕上。张家丫头生涩的走上前来为他小心擦拭着头上的血迹,然后怯怯的替他宽衣解带。
不多时,张老头便推着一个巨大的木桶挪了进来,随着热水和凉水一桶一桶的倒进大木桶里,氤氲的热气转瞬充满了整间屋子。
“都出去吧,我洗完澡就走。”
纵然两世为人,黎煊也没有让人服侍的习惯,他向来擅长自己照顾自己,而且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他脱掉内衫坐进热水桶中。
在经历这一日的搏杀、氪命之后,黎煊此刻的心神骤然放松,顿时有无边的倦意袭来。
“呼。”
他长舒一口气,精神立刻陷入恍惚之境,迷离的梦无声无息的铺展开来。
纵是半梦半醒,他也能感觉到有一双小手默默的从他的脑后探出来,细心帮他分拣着长发,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发根上沾染的血液。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伺候的滋味。
很享受。
故而没有制止。
当那双小手离开时,他也彻底陷入暗夜之神为他编织的梦境之中。
他梦见辉煌似血的镇邪日悬在西界,像是某种巨大妖魔的眼眸。落日下的巨猿手捧着黑色的魔刀,恭敬的献在他的面前。
还梦见他与乌紫色的妖龙鏖战于九天之上,体内的金丹散着比镇邪日还要辉煌的神光。
最后梦见自己翱翔于龙虎仙山,与吕祖坐而论道,谈笑间改天换地……
梦醒了。
他还是眼前这个原阳县的小吏,那浮在心头的,不知是茫然还是思乡。
青年从温凉的水中拔出身形,披上他那一身黑蓝的差衣,挎上佩刀,悄然地离开了。
,!
张丫头呆呆的坐在草棚里,眼睛始终盯着硕大的狼妖尸体,不敢闭眼。
仿佛一闭上双眼,这头凶恶的妖魔就会再度活过来,走进梦里,把她吃掉。
直到扶禾日快要升起的时候,她睡眼惺忪,头颅沉重的出奇。秀首顿挫间,好像看见一道人影,无声飘过了她的视野。
“爹爹,黎九爷走了。”
“嗯……他也该走了……走了好、走了好……”
“傻丫头……”
这世间的奇景,黎煊穷极一生也不曾见识过。
一边日出,一边日落。
黎明与黄昏交错。
黎煊站在张家的院门前,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蓦然,又瞥见一道壮硕的身影正蹲在院门旁的墙根处。
“打了老狼来小狼?”
黎煊握刀在手,浑身气势如野火般燃向巅峰。
那道人影见了他,猛地站了起来,露出一张他十分熟悉的脸庞。
这张脸上挂着很是熟络的尊敬与谄媚:“九爷,您出来了?那位大人它……他也完事了?”
只有在提及“那位大人”时,他的眼中才闪过一抹不为人察的恨意和无能。
黎煊想起了这人,他是前身用五两银子换来的死士,是不论何种情况下永远不会离他而去的手足。
陈平。
他本名陈六,是平陵村的人士。
五岁就没了爹爹,由老母亲独自抚养长大。
十六岁那年,母亲王氏请来算命先生给他算了一卦。那位胡子都要拖到地上的老先生断定他命里父母双全,便给他取了“陈平”这个名字,意为“父母承平”。
可惜改名没几天,老母亲就病死了,而他无钱发丧,只能卖身葬母。
五两银子,买的是他这条命。
“放心吧,那位大人被我照料的很好。”
长刀归位,黎煊笑着拍拍陈平的肩膀,“咋滴,你怎么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呢?”
陈平默然垂下眼帘,“没什么,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还需要属下去处理现场吗?”
“不用。”
黎煊痛快的摆摆手,“一会你去通知村长过来,全村吃席三天,就当是好好感谢那位大人。”
这可是一头开智狼妖,它的肉不知蕴着多少精华,且血腥已让黎煊全部清除,能吃上这样一顿席,当真是这幽水村上百户村民天大的造化。
这不都得好好感谢那位大人的恩赐?
陈平暗自捏紧了拳头。
他神情苦恨,恨这头惨无人道的狼妖,恨这个人间如狱的世道,也恨自己无能为力。
唯独不敢恨……
自己的主人。
尤其是今天还是个特殊的日子,对主人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当年,自己跪在原阳县的大街上三天三夜,母亲的尸首发臭了都无人问津。
只有这个泼皮无赖给了他五两银子,让他买到了棺材厚葬了母亲。就是从那一天,他就发过毒誓,绝对不会背叛九爷。
哪怕是千夫所指,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他也要和九爷一起扛。
“傻愣着干什么?干活去啊。”
陈平在黎九爷的话音间惊醒,木然目送着他哼着小曲走向村口,咬了咬牙,终于鼓起勇气对他大喊了一句:
“九爷!”
黎煊回过头来,脸上挂着一副蒙昧的表情:“干嘛?”
陈平远远望着九爷,语气软了下来:“祝你……生辰快乐!”
黎煊用小指掏了掏耳朵,脸上依旧神色难解:“今天……是我生日?”
“老夫人在家里摆好了宴席,请您今天中午务必回家一趟。”陈平只留下这样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向村长家走去。
“看来今天真的是我的生日没错了,只是……”
黎煊一个人在晨风之中凌乱:“我老妈家住在哪来着?”
喜欢但有名刀在手,何惧天下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