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里庄,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黎煊便下令把黄八牙一大家的血肉全部分给村民。
那些痛哭流涕的村民在领到狼妖的残肢碎肉之后,猛地就咧开了嘴角。他们浑然不管满身沾满的妖血,笑嘻嘻的往家里走去。
黎煊一直目送着他们回到各自的小屋,这才收回目光,长舒一口气:“现在……幽水村的那些枉死的百姓,终于可以瞑目了。”
他又借来一架大牛车,命令陈平帮他把黄八牙一大家的头颅搬到牛车上,然后拉着它们回城领赏。
县里财政紧张,一个妖魔头颅也换不上几两纹银。
但总比没有强。
黄八牙一家的头颅高高的叠在牛车上,妖血顷刻间就把原本干净的牛车染成了鲜红色。
像是涂了一层红漆。
拉车的老黄牛远远地望着这座由妖魔头颅铸成的高塔,死活不肯靠近一步。
没得办法,只能委屈陈平代替它来拉车。
而黎煊则先一步走在前头,他还要去找大老爷复命。
“这不是我们的黎大捕头么?”
他刚一进县城,就见一皂衣汉子站在城门后,似在特意等他。
“原来是刘捕头。”
本来原阳县的捕头,就只有一个。后来这个捕头在万民血书的控诉下落马,刘正阳就暂代他的位置,成了新的捕头。
众所周知,这位新上任的刘捕头宽仁爱民、勤劳细致,接任捕头位置的这一月以来连翻数起冤案,为曾经枉死的无辜民众平反。
刘正阳刚正如此,自是百姓爱戴的典范,只是他绝口不提……妖魔。
就好像它们根本就不存在。
对于这一位劲敌,前身黎九一直以为他是大老爷培养起来的、专门来与他夺权的工具人,可是现在……
黎煊只看到大牛和二虎唯唯诺诺的跟在此人身后,就知道他必定也是二老爷一派的人无疑。
除了刘典吏和他黎煊,又有谁能拿捏住大牛和二虎这两个浑人?
“王大牛,曾二虎,你们也好啊。”
待他从阳光下一步踩进阴影里,这才能看清昔日两位手下的面目。
他倒是无意与这二人计较。
道不同,不相为谋,往后各自安好也就罢了。只是这两人看到他之后,脸色明显变得更难看了。
就像是有什么邪恶的东西,要从他们体内钻出来。
“你们俩不用怕,黎捕头是识大体的人,你们不过是听从刘典吏的安排,相信黎捕头会谅解的。”
刘正阳手捺着宝刀,挺胸护在这两人的面前。
闻听此言,黎煊只是冷冷一笑:“识大体如何?不识大体又如何?”
“哼。”
刘正阳更回以蔑笑,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晾在黎煊的眼前,沉声道:“南山黄八爷的亲笔信,请黎大捕头前往八里庄一叙。”
黎煊凝神看向那张信纸,只见纸上歪歪扭扭写的几个大字:速来八里庄,否则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呵呵。”
待看清黄八牙的亲笔信之后,黎煊由衷的笑了。
他把双手背在身后,反复抓捏着掌中的宝刀,笑道:“刘大捕头不为民请命,这是改行替妖魔送信了?”
“你个畜生还有资格说我?”
刘正阳朝着黎煊猛啐了一口:“黄八爷请你去八里庄,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他故意把「请」字说得很重。
你这家伙,黄八爷亲自写信请你去八里庄,你敢不去?
你如果去了,你能不死?
黎煊的眼睛眯了眯,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落在他鞋面上的唾沫钉,心道你这厮还算懂点礼数,没直接往我身上吐。
然后……
抬起一脚踹在了这厮的脸上。
“黄八牙的一条狗,也敢跟我这么说话?”
巨力拖着刘正阳一路翻滚,最后一头撞在墙根上,昏死过去。
力量周天大成之后,黎煊对力量的把控已至炉火纯青之境,这一脚的力度恰到好处,绝不会要了他的命。
以黎煊现在的修为实力,加上苏县令的支持,二老爷派系的一干人等,可以随便揍。
只要不闹出人命,根本不会有事。
“刘捕头!”
大牛和二虎两个糙汉赶忙跑过去查看,确认他还没死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却有一只朴素的黑布鞋出现在这两人的视野中:“把他扶起来,给我把脚面擦干。要是落下一点污渍,我要他的手。”
大牛和二虎顺着这只鞋望去,只看见黎九爷的身形如山一样高大,浑身如阴影一样晦暗,根本看不清神情。
“这……”
两人慌乱地对视了一眼:幽水村和柳塘村的村民不都说黎九爷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么?
这好勇斗狠的劲头,这是哪门子重新做人?
大牛和二虎使劲咽了口唾沫,黎九爷的狠辣,他们是亲眼见识过的。
不过在当时,他们是黎九爷身边的走狗,但是现在……好像一不小心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如丧考妣,只能按照黎九爷所说的,死命拍打着刘捕头的脸,期待着他能快点醒过来。
,!
毕竟了解黎九爷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可没有什么耐心。
“怎、怎么……怎么了?”
刘正阳在剧痛之中醒过来,感受着浑身像敲断骨头一样的伤,嘴唇不住的颤抖:“黎九,你……你怎么敢?”
“刘捕头。”
曾二虎赶忙接过话头,面露悲意:“九爷让您给他把鞋面清干净,否则就剁了您……剁了您的手。”
“什么?!”
刘正阳怒不可遏,他伸出一根手指死命指着黎煊的眼睛,声嘶力竭的吼道:“黎煊,你死到临头了!”
“就算你假装缩头王八不去八里庄,二老爷也必定不能饶了你!”
“大老爷已经告病,卸去了所有权责,二老爷现在就是原阳县的天!”
“敢和二老爷作对,你离死期不远了!!”
面对歇斯底里的刘正阳,黎煊表现得很镇定,他只一脚踩在了刘捕头的胸膛上,真诚的笑道:“大老爷告病,是谁告诉你的?”
“咳咳……是二老爷……二老爷他……他亲口跟我说的。”
刘正阳的脸顷刻间便涨成了猪肝色,“我……我没法呼吸了。”
黎煊伸手抓起他的衣服把鞋上的唾沫擦干净,这才慢悠悠的拿开,冷笑一声:“二老爷说大老爷告病?”
“我看你的脑子是不是有病?”
假如县丞大人对手下的人说:县令大人已经告病,不能再履行权责,由他来全权代理。
这话谁有胆子去信?
是嫌人生太苦,想要走点捷径?
大老爷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告病?
除非……
黎煊想到了暴毙而亡的前任县令,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连害两任县令,他们真的敢吗?
“陈平,回县衙。”
直到黎煊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陈平才拉着牛车慢慢悠悠的出现在城门外。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不敢去八里庄面对黄八爷,就把气撒在我们这些人身上。”
刘正阳在大牛和二虎的搀扶下站起来,嘴中还在骂骂咧咧:“今日之辱,他日必定加倍奉还。”
“刘爷,黎九爷今日行事是莽撞了些。但他毕竟……您何必与他计较。”
王大牛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但在场的三人都知道他话里意思:黎九已经活不长了,活人何必与死人计较?
王大牛和曾二虎此刻心中都有种庆幸,还好他们及时的与黎九做出切割,这才没被殃及。
看他今日的行状,分明是失势之后接受不了打击,已经疯魔了。
“往后的日子,还请刘捕头多多关照。”
两人慌忙地向刘正阳表忠心。
“好说。”
刘捕头反应冷淡。
原阳县的肥差只有那么多,他还有一群过硬的兄弟等着安排,怎么会重用叛变过来的王大牛和曾二虎?
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再次叛变?
“也就黎九那个狗东西瞎了眼……等他被黄八牙嚼成碎渣,这捕头的位置,还有谁敢跟我争?”
就在三人攀谈的这会功夫,陈平业已拉着大牛车走进了城门。
“那是什么东西?!”
牛车上血腥的场面,霎时引起了不少居民的注意。
刘正阳三人也顺着百姓们大喊的方向看去,待得看清陈平所拉的东西,脑子轰然爆炸。
一片空白。
“是京观!!”
“狼妖头颅铸成的京观!!”
喜欢但有名刀在手,何惧天下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