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生变
兆嘉玉不惜以千两黄金请来的凌霄园戏班子,果然是名不虚传。一折戏罢,看得沈稚与阿蛮目不暇接,听得也是意犹未尽。两人只觉过足了瘾头,哪怕今日并未听得什么消息,仅仅是偶得了这一折戏,便也称得上不虚此行。
美中不足便是,底下的两人推杯换盏,有醇酒美食可享。上面的两个小贼却只能眼巴巴望着了。
宇文诺自诩风流倜傥丶潇洒无双,却都是给外人瞧的,骨子里实则没那么风雅。唱得再是婉转,这“越姬请缨”也是一出武戏,男旦披挂啰唆,不怎么显身段儿。宇文诺始终兴致缺缺。
只有一处下腰时,他见男旦腰肢柔软,才喝了彩。
戏罢,宇文诺让男旦卸妆一瞧。瞬时便失望极了。
兆嘉玉何等机灵?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顾不上心疼那千两黄金,匆匆撤了班子,换上鹿家楼的小花魁。
丝竹声登时一转,靡靡起来。小花魁虽是清白身子,可容颜娇丽丶顾盼婉转。她双足赤着,身上也仅着一件轻纱舞裙,身姿玲珑曼妙,在花池浅水中翩翩起舞,宇文诺立即开怀起来。
轻歌曼舞中,两人觥筹交错,说话也渐渐放开一些。
酒过三巡,兆嘉玉不断将话意往政事上引,宇文诺却只是笑着含糊过去,并不肯正经搭话。
兆嘉玉不知差在哪里,急得频频举杯。
到底年纪小不胜酒力,脸都红了。借酒劲儿发怒,指着小花魁斥责道,“你这婊子,别跳了!还不快给爷滚下来,好生服侍宇文公子饮酒!”
小花魁处变不惊,只勾唇浅笑一下,便款款走下了莲池。
她拿了个精巧的金樽握在手中,柔若无骨地向宇文诺怀中倚去。
宇文诺却笑着将她推开,“你去服侍小世子。”
小花魁这才白了脸色,暗恼兆嘉玉没眼色——谁不知道她是婊子?还用他来说?都城里的这些所谓风雅之事,戳破了哪个不是男盗女娼?伺候着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们开心了,她也好挣口饭吃罢了。
偏让那黄口小儿多嘴!
让一个婊子服侍,好显得这位公子多尊贵么?
兆嘉玉也自悔失言。眼瞧着小花魁被退回自己身边,强笑道,“这姑娘不合宇文公子心意,我再换好的来。”
宇文诺笑笑,只看着歌舞,并不接话。
兆嘉玉汗都下来,酒早醒了。正当他不知所措时,宇文诺淡淡开口,“小世子年轻,不经世事,怕也没见过什么好的。我引荐一位姑娘,给你认识认识。”
兆嘉玉听他开口简直如闻天籁!哪里还顾得上宇文诺挤兑他没见过世面,才捧着个妓子当宝贝?连连点头,忙不叠道,“嘉玉荣幸之至!”
宇文诺轻嗤一声。淡淡吩咐下去。
*
早在那小花魁进来时,沈稚见她周身只披了几层轻纱裙,登时便惊住了。本能地一把捂住阿蛮的眼睛。
凶夷少年不知所措,只得僵硬坐着。可小姐久久不言声,他也愈加茫然,只好眨眨眼睛表达疑惑。
异族人卷翘的长睫在掌心轻眨,刺得沈稚柔嫩的手心直痒痒。她咬牙忍着,当然不肯松手。
为防让下面的人察觉,沈稚将声音压得极轻极轻,淡淡的唇息就倾在阿蛮耳廓,“闭眼,不许看舞。”
沈稚只觉得手下一颤。方才阿蛮似是抖了一下?
她疑惑,压低声息,继续贴着他的耳廓威胁,“怎么了?你还敢不情愿?”
这回她看清了,阿蛮确实打了个激灵。然后便僵住,闭着眼一动不动了。掌心下的热度有些惊人。不止耳廓,凶夷护卫的头脸脖颈都红得发烫。仗着阿蛮看不见,沈稚好奇地仔细去看,嘶?竟连微不可查的小汗毛都竖起来了!
好啊。沈稚心中暗恼,到底长大了啊?看个歌舞,竟然有这样大的反应。
连她的话都不情愿听了!
沈稚的气恼简直压不住。她也不需忍着,捏了阿蛮腰间的一点软肉,狠狠拧了半圈。声息依旧停在耳畔,“你胆子大了啊?竟然敢不答我的话。”
阿蛮腰间和耳朵同时“受苦”,忍不住微微张口,无声地闷哼着——他双眼被覆,小姐另一只手还放在他腰间,躲都没处躲去。整个人绷得死紧,恨不能把自己嵌进岩壁里。
他哪里敢不答她?他太想答了!他还想哀叫丶想求饶。可问题是,他要怎么说啊?总不能也把声息吐在小姐的耳旁吧?那也太……唐突了。
沈稚眼瞧着自己的凶夷护卫慌得连连摆手,面色惶急。这才发觉问题所在,后知后觉生出一两分尴尬。仗着他瞧不见,虚张声势地又拧了一下他的腰。只是力道放得轻轻的,“罚过”之后还不忘“顺手”给揉一揉。
阿蛮却颤得更厉害了。不经意咬了一下嘴唇,又马上松开。连呼吸都急促几分。
沈稚心中纳罕,有那么疼么?她下手挺轻的呀。暗暗生出几分心疼的悔意。
阿蛮却红着脸,小心翼翼凑过来。慢慢伸出双手,试探着去解沈稚的面巾。
沈稚心中奇怪,却也不躲。两人挨得极近,从这个角度恰能看见阿蛮的下半张脸。他的下巴生得极好看,唇形也很漂亮,看起来还有点软。鼻子又挺又精致。
凶夷人的骨相真没得说。俊美如同画中走出的人。
阿蛮显然也知两人距离极近。心跳得急促,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手指有些不受控的微颤……片刻后,终于将那黑色的遮面布巾解了下来!
阿蛮松了口气。将那布巾平着托在两手之间。又比了比自己被沈稚纤纤素手遮住的眼睛。
沈稚恍然大悟。谨慎地慢慢放下手。
阿蛮果然老实。一双深邃的眼睛始终乖乖闭着。
然后飞快地将那条布巾绕过脑后系好,还打了个死结,牢牢遮住自己的视线。
沈稚这才满意,拍拍他的头顶。“算你乖。”
凶夷少年的头毛软软的,还有几分水汽的湿漉漉。
阿蛮脸红得厉害。低着头,一言不声。
*
片刻后,仆人引着一位姑娘进了落玉溶洞。
她五官生得一般,肌肤也不算顶好,可眼角眉梢的春情和一缕似有还无的羞涩却格外动人。她婷婷袅袅地走进来,低着头不敢看人,深深地屈膝行礼,“二公子安好。”
宇文诺哈哈一笑,极是熟稔地打着招呼,“你来啦?过来,我给你引荐一个人。这位便是燕阳王的小公子,兆嘉玉。”
那姑娘身形一晃,擡头难以置信望着宇文诺。
似乎不敢相信这里还有旁人,他竟让她出现在外人面前!
宇文诺不以为意,笑着起身走近她,拽起姑娘冰凉的手,将她引到席上,“嘉玉啊,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定国候的爱女丶长平郡主的亲姐姐,也是我的爱妾,媛儿姑娘。”
沈媛瞬时如遭雷击。双目间盈满泪水,难以置信地颤声开口,“你丶你说什么…”
宇文诺怜香惜玉得很,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迷恋地轻嗅着,“媛儿,你都服侍我这么多回啦。怎么?这会儿难道又不愿嫁我了?”
沈媛闻言,长长松了口气。为难地咬着嘴唇,含羞道,“那…那自然是不会反悔的。我愿意‘嫁’给你。”她着意咬住了这一个“嫁”字,仔细观察宇文诺的反应。
只有正妻才是嫁。她堂堂侯府千金,才不是什么侍妾!宇文诺方才定然是说错了。他这人便是这样,风流惯了,偶尔说话难免唐突些。她要有正妻的容人之度才行。
宇文诺才没空儿理会她这点文字上的嚼头。开怀笑着,“那便好。”推了推她的肩膀,“喏,楞着做什么?去给小世子斟酒啊。”
沈媛不愿。兆嘉玉比她还小,身份上也不过是个王爵庶子,凭什么让她去斟酒?
小花魁见状连忙笑盈盈地解围,给兆嘉玉斟满金樽,“奴儿服侍小世子爷。”白嫩的小手柔若无骨,递了个酒壶给沈媛,“劳烦这位姑娘服侍宇文公子了。”
沈媛松了口气,感激地冲她点点头。
小花魁连忙含笑弯了弯眼睛。遮住眼底的不屑和嘲讽。
宇文诺则完全不在意两个姑娘的眉来眼去。含糊应付着兆嘉玉对沈媛不住口的夸赞——什么天人之姿丶倾国之色……张口就来。
两个男人都清楚得很,沈媛最娇贵的可不是容貌,而是她的身份。能把老对手定国候的爱女当做侍酒女奴,召之即来。这份畅快得意,难以用语言形容。
宇文诺命沈媛弹琴,小花魁跳舞,给两人助兴。
沈媛心中虽不快,但小花魁笑盈盈来请,她念着她刚刚为自己解了围,便没有拒绝。
歌舞又起。
*
沈稚已然麻木了。
从沈媛刚出现时,她就惊得呆了。初时看沈媛似乎不情不愿,她还妄想着她是被逼迫的,明知那石洞不容人通过,仍是用手撑着,试图挤过去救人……
可很快,沈媛就亲口承认了“愿嫁”。
此刻竟自甘堕落到同妓子一同献艺邀宠!
她已经绝望了。
那是宇文丞相府的宇文诺啊!
定国侯府的死敌!
她究竟在想什么啊……
*
没让沈稚久等。
宇文诺和兆嘉玉交谈起来,完全不避讳沈媛就在一旁抚琴。
“小世子,我与你交个底,这继子袭爵之事,只怕是不成了。”宇文诺一边看歌舞,一边随口说道。
原来,他早与兆嘉玉有书信往来,知道这小庶子的野心奢望后,便略施计策,想通过沈媛之口,将此法奉给定国侯府的长房。让定国侯府打个继子袭爵的先战。看看是否可行。
不料,还未等沈媛大展身手,便被穆海瑶一把按住,直接打发出府门来了。
宇文诺无奈,只得想法买通了静萱堂的甘嬷嬷,通过她的口舌,将“沈媛的想法”透给了定国候老夫人。却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南朝开国太.祖初登宝座丶大封异形王爵时,便已定下铁律,只有嫡亲血脉方可承袭父祖的荫蔽。若无嫡子袭爵,这世袭罔替的恩宠便会降等,一代降一等,五世而绝。
密旨就附在封赏的恩旨之后。是皇室与这些开国勋爵之间的秘密。
传说当年太.祖皇帝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这道密旨就是太.祖为了表示对嫡子嫡女的看重而降下,实则是为了讨皇后娘娘的欢心。
宇文世家是朝堂上近百年的后起之秀,因此才不知这道密旨内容。
兆嘉玉瞬间失望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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