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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释怀(上)

汀荷院里,小丫鬟们各个愁眉不展。

平素一向清静的水阁外,此时丫鬟婆子忙成一团,无数牵着铃铛的红绳摆成奇异的形状,细细的紫色枝蔓从水阁轩窗伸出来,尾端一直蔓延进结着薄冰的湖水里。

冰莹的雪花缓缓飘落。紫蔓外冻了一层霜,煞是好看。

轩窗仍四面敞开着,寒风从湖面而过时,似乎将书阁都冻透了。

“砰——”

门被重重推开。

“哥?”沈稚讶然,“你怎么回来了?”

沈瑞一身戎装,尘土乱灰下显得脏兮兮的,此时楞怔怔傻站着望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憋了许久,眼圈儿慢慢红了,“你给我写了那样一封信……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沈稚斜靠在软枕上,面色冻得冰雪般苍白,本就单薄的身形看起来比三月前又清减了许多。

沈瑞一把抢过她手中折报,吼道,“别看了!你不冷吗?”

她的手都在微微发着抖,怎么可能不冷。

沈瑞声音又小下去,“你给我说说,那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摆出这样的阵仗,究竟是要做什么!”

她虚弱地笑笑,“我就不该提前给你。明明说好了,半月后再拆,你怎么就…不能多忍忍呢?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孩子气。”

沈瑞“砰”地将折报摔了,发了好大脾气,“孩子气他奶奶个熊!那分明…分明就是封遗书啊!我亲妹子!给我寄了封半月后拆开的遗书!我…我若真听了你的,半月后拆开……黄花菜都凉了!呸!呸呸呸……不凉,我妹妹吉人天相丶逢凶化吉……你今日就离了这邪门的书阁,搬到我的吉祥院里去住!我搬汀荷院里来。满院子的花花草草都是草本,一年一生死也忒不吉利……”

沈稚听他絮絮说了半日,终于撑不住笑了,“你别急。哥,我说真的,那信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怕我出了事,你措手不及,这才将关州五年丶十年的谋划写在信里予你知晓。但你妹妹福大命大,又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会真有事的。”

沈瑞鼻子一酸。

坐过来,粗糙大手握了她的,“妹子,那蛊……咱们不解了,行吗?”

沈稚温柔笑着。

坚定摇了摇头。

沈瑞颓然泄气。仿佛间,脊背都弯了几分。

“稚儿…你为了什么呀。我已经问过姑姑和束云道长,你那蛊明明已经压制住了!主蛊跗蛊之间,好不容易才达成如今这微妙的平衡,安生得紧!便连那月月发作的蛊毒都互相消了……你又何必自此时非要行险,一定把它连根拔除呢?就让它安安静静的待着,一辈子都不发作,不好么?咱们不拿命来赌……行不行?”

沈稚面色苍白,笑容隐隐悲伤。

沈瑞绝望低吼,“为什么?”

她垂眸,半晌才道,“为了不亏欠。”

初冬的寒风从轩窗穿堂而过,沈稚衣裳单薄,沈瑞急忙上前要给她披上大毛斗篷,她伸手拦了,“不可。小心脚下。”

沈瑞低头,那些奇怪不知名字的紫色藤蔓竟系满在矮榻四脚,枝枝蔓蔓地铺了满地。湖中水气沿着枝蔓而上,在地上结了一层紫色的冰。细细看去,似有荧光闪烁其中。

火萤蛾粉?沈瑞心中一动,却并不在乎这解蛊的神怪之道。“你亏欠了谁?”

沈稚指甲陷进掌心,偏过头去,“……阿蛮。”

双生蛊名为双生,可实情并非如此。主蛊消亡,跗蛊会死。可跗蛊若出了什么事……主蛊几乎不受影响。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完整的真相。

这是她对上辈子深深背叛过她的拓跋临羌最后的防备。

倘若他日历史重演,漠北新王义无反顾带着他的凶夷铁骑南下,她体内蛰伏的双生蛊就是刺杀他的最后一个办法。只要她自尽,他就会同时死去。

沈瑞一怔,“若不连根拔除,即便蛊毒不再发作,这生死大事仍是牵连着的?”

沈稚点点头,“是。我若不动这蛊,就会一直如此。”

“这……他知道吗?”

沈稚笑容微微苦涩,乌发未挽紧,垂下一缕落在腮边。“他不知。”

从前她也曾瞒得心安理得。

可自从想通了那件事后。每每忆起从前是怎样迁怒他丶苛待他丶戒备他……只觉呼吸都带着几分心痛。

沈瑞挠挠后脑勺,“既然他不知道,那你就别说呗。好好保养自己,争取活到七老八十的,比他晚些再死!像这样以命行险,若是赌输了,你们俩岂不是立时双双归西?太亏了啊。”

沈稚本在悲伤,此刻却被他逗笑了。“你当我和你一样憨?”

她与束云道长悉心钻研许久,才想出这么个根除的法子——假死。先以酷寒和毒药消耗身体,蛊依托人而生,她生机减弱,蛊必以其身相饲,只求同生,如此便会渐渐虚弱下去。

待时机成熟,她便服下假死药,将生机彻底断绝。

蛊王求生无门。到时束云道长再以药物相引丶以冰寒之气相诱,那蛊王本就虚弱极了,别无选择下,只会本能地顺着食物紫蔓出来……

沈瑞瞪大眼睛,这才发觉到被紫蔓缠在最中间的小白瓷碗,盖子上还

有几封极诡异的朱砂药箓。

他趴下细瞧,“到时候它会到这碗里?”

沈稚微微点头,“束云道长及时将它封住,不会影响到阿蛮分毫。等他回来时,有这蛊王为引子,便能轻易解掉跗蛊之毒了。”

“那你呢?”

沈稚笑笑,“既是假死药,我还会醒来的。只是……这蛊王极不好骗,假死药需下得狠些。不过也不妨事,我心有牵挂,定会尽力醒回来。”

“那若是,醒不过来呢?”沈瑞心底漫出几分凉意。

“那…”她俏皮眨了眨眼睛,“我不是还给你写了一封信嘛。”

“胡闹!”沈瑞怒发冲冠。“你早早把娘送去云南,就是为了干成这件事吧!你…你老实说,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沈稚眸光一黯。

什么时候……

大概是从想通了前世之死。

最近半年来,北境一直在打仗。战况同前世何其相似?

同样的凶夷大军压境,同样的前后方一齐开战。

同样的……为了诱敌深入丶北境军节节败退。

军报她日日都在看。只是和前世不同,她如今看的,是不加丝毫伪饰的了。

很多事情便浮出水面。

比如,佯败时军资消耗不甚巨,北境军即便再穷困,不至于箭尽粮绝丶盔甲都无。比如,前世军报上许多“失守”而损失惨重的小城池,好几个其实已经荒芜,百姓早几年就撤走了,田地为屯粮而耕。比如,羊城地下火油绝无问题,仅仅戍丶卫两城,就能炸翻耶律方金两万人马。

再比如,当年拓跋临羌千里奔袭,将她苦心孤诣筹措的最后一批粮草军资焚烧抢夺的那条远化道……早就不运粮了。

军报是假的。他没做过这件事。

他只是从漠北而来,击溃了一直在进犯北境的耶律方金而已。

又或者,是他与沈瑞合谋,演了一场大戏。

这场弥天大谎骗过了都城所有人,包括她。只是不知……那封和亲文书,是否经过了沈瑞的首肯。

婚姻大事,世风向来是父母之命丶媒妁之言。当年她父母皆不在人世,长兄如父,倘若沈瑞信任拓跋临羌,两人既能通力合作,沈瑞愿将她嫁去漠北,以联姻巩固合盟,也并非不可能。

沈稚心乱如麻。无论是哪种情况,阿羌都不算彻底背叛过她。

她从来只是恨他将北境军逼到绝境,恨他一把冲天大火将最后一批粮草焚烧干净……恨他不给沈家留下一条活路。

可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

阿羌通通没做过。

宛若晴天霹雳。

当年真相的细节再也无从得知,沈稚想得很开,并未过分纠结。

此刻真正让她耿耿于心丶无法释怀的……是阿蛮。

他从头到尾不知情,却深深相信她。

她说他曾背叛过,他就束手就擒了,被关在石芜院里,被她亲手撕下曾经亲手给他的体面和尊严。那些过往她待他的好处,通通化作折辱他的利箭。

阿蛮在悬崖底下为了取信她丶救她,在腹上捅出一个洞。

他给她当了药人。

为了她的戒备,他心甘情愿做了弱势的跗蛊。性命交付于她,连情.事上都任她磋磨欺负……

阿蛮始终对她怀有极深的愧疚。

他每每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痛苦和难过,真实得不掺分毫虚假。

他对她的信任是极致的,甚至超过了对他自己。

可她却冤枉了他。

沈稚从来没有那样心疼过一个人。

当确定了他的无辜,再回首从前,这两年来阿蛮是怎么过的?

她自以为对得起所有人,包括阿蛮——她给了他“原谅”,她亲口对他说了他们不是一个人,他是不知情丶是“无辜”的,告诉他不必介怀。

可她自己都没有做到。

阿蛮给她是真诚的丶毫无保留的一颗真心。

她还给他的心意却更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连这施舍中都要掺杂着一丝提防和戒备。

沈稚在冷风中走到后院去,让人擡出了当年的枷笼。那木刺上似乎仍有血痕。

她颤着手摸上去,木刺又冷又硬。她实在难以回想,当年是怎么忍心将他困在其中三天的?

阿羌明明告诉过她,他最恨此物。她却原样照做了一个,让阿蛮去承受。

耶律方金用了三年将阿羌变成深沈缄默的样子。

她用三天做到了。

阿蛮多久没露出从前那少年锐意的模样了?多久没有像从前那样笑出一对儿小虎牙,开心玩闹了?他在她面前变得谦卑丶缄默,同前世的阿羌简直一模一样。

她从前凭什么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掀开那障目一叶,她才意识到自己对他有多残忍。

沈稚心口疼得发麻,原来愧疚是这样的滋味。

阿蛮爱她。

阿蛮以为自己杀过她。

他呢?他有多难过?

沈稚从院中回来,就病了。也是从那天起,她打定主意,必要彻底解了这蛊。

*

如今战事告一段落,终于可以着手去做这件事。

沈稚打定主意,倘若能活着解了这蛊,从此两人平等相对。她就将一切告诉他,若阿蛮能原谅,她一辈子都会对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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