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吵架
“——2015年4月21日，天气阴。
不该吵架的，我知道馀越是为我好，想让我不受欺负。
我不该跟他说那样的话。”
阳光灿烂的大教室里，坐着许多学生。
前前后后，总是一堆一堆地聚在一起。
今天有个外校的教授要来讲课。
课还没开始上，馀越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撑着额，垂眼翻着日记本。翻到这一页的时候，他看着许远哲的字迹，看了很久很久。
“嗨！”史蒂文突然在馀越身边坐下。
馀越下意识把日记本合上了。
史蒂文露出一些微妙的表情以后，“啧啧”两声，“又是什么不能让人窥探的秘密？馀越，我发现你这个人，秘密好像很多。”
馀越轻轻摇了摇头，还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没过多久，开始上课了。
台上教授在讲课，阳光四溢，周围的人有些在认真做笔记，有些也在发呆。
馀越没有发呆，只是有些听不下去，转过头去，望着窗外。
日记本上记的那一次，应该是他和许远哲的第一次吵架。
其实算不上吵架，甚至连争吵都不算。
在许远哲问了馀越那一句，“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以后，馀越就楞了楞，但很快意识到，事情被发现了。
馀越低声道：“我明明让他们不要说的……为什么他们还是说了。”
许远哲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馀越。
馀越又露出一个笑容来，“没什么，随手做点小事情而已。我跟你说，剧组的很多人，都是欺负人的，如果你是大咖，他们所有人都会捧着你，如果你不是，那所有人都会欺负你。所以，我是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许远哲还是没有说话。
馀越在这一刻，终于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他怔怔望着许远哲，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沈默感到害怕，“怎么了吗？”
许远哲道：“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馀越问：“为什么？”
门还没有关，玄关的光线不亮，只有一点儿来自客厅的幽幽灯光透过来，两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
许远哲漆黑的眼里有馀越读不懂的情绪。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一些，“我知道你是想对我好。”微微一顿，“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的工作，我可以处理好。”
馀越不解：“你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你男朋友吗？”
许远哲的眉头皱了一下，“没有。”
他上前一步，“我只是不想你帮我，因为这样会让我觉得……”
明明付出了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馀越也是头一回觉得这样委屈，没有听许远哲说完话便打断了他的话，“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有做什么让你觉得为难的事情。因为这些日子，我觉得你不开心，我去问了一下，才知道你每天在剧组都过得不好，我就这么随手一做，想让剧组的人对你好点，为什么你不高兴？”
许远哲想跟馀越解释清楚。
可是他动了动，馀越刚刚说的那句“我就这么随手一做”，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他的咽喉，让他说不出话来，发不出声音。
几万块承包下来一个月的剧组宵夜，对于馀越来说，就是随手一做。
他能说什么呢？怪馀越，还是怪自己？
许远哲应该谁都不能怪，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本事，怪自己要靠馀越，怪自己像当年在巷子里被讨债人打的时候那样，无能为力。
许远哲一直不想馀越在他身上花一点钱，他只想让馀越把那些钱留着给自己花，他总是控制着不想让馀越给他太多，只要馀越能在他面前笑就足够了。
就好像馀越的感情是一种定额，如果一时间分给他的太多了，以后就会越来越少了。
怕馀越会厌倦，怕热恋期结束，馀越清醒过来以后，发现许远哲其实很糟糕，穷小子一个，什么都给不了他。
许远哲知道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值得馀越喜欢的地方。
他没有会说话会讨人开心的嘴，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大学，没有很多很多的钱，甚至连得以立身的资本都不够，可能只有一张皮囊，可是皮囊又能坚持多久呢？
他只会给馀越做馀越喜欢吃的红烧排骨，和馀越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背着馀越在家里玩闹，周末的时候开着一辆不算好的车带馀越出门买东西，或者陪馀越在家里拼一整天的拼图，挣了钱就付房租和存钱，希望能尽快换上大房子。
许远哲想，但是这些，又算什么呢。因为没钱没本事才会做这些，希望能让馀越开心，让馀越觉得自己现在过得还不算差。
因为许远哲太久没有说话。
馀越红了眼眶，退后一步，声音很轻地道：“我知道了。”顿了顿，“以后，我不会再这样做了。”
今天周末，本来想留在这里过夜，但现在看样子是不行了。
馀越转头，坐在沙发上，准备穿鞋回宿舍了。
他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想掉眼泪，却又极力把眼泪忍回去。
刚想起身离开的时候，面前出现了阴影。
一只手抓住了馀越的手腕，没让馀越离开。
“……”
“宝宝，”许远哲道，“对不起。”
馀越的眼睫颤了颤。
他擡起眼来，红着眼眶望着许远哲。
许远哲半跪在馀越面前，“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这样做，我很高兴。”
馀越咬着唇，半晌，才忍着哽咽道：“可是你一点儿都没有高兴的样子。”
许远哲知道自己错了。
但最真实的情绪往往很难藏，就像是馀越说的那样，他一点儿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许远哲微微直起身，把馀越抱进怀里，用力地抱着，像是要将馀越揉进骨子里一样。他说不出什么话来，不会辩解，也没有办法辩解，只能重覆道：“对不起。”
馀越也不想听见许远哲说对不起。
许远哲没有错，他也没有错。
馀越最后还是把眼泪忍了回去，抱住许远哲，把脸埋在许远哲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许远哲说：“不该对你发脾气。”
馀越没有吭声。
说实话刚才确实有点儿伤心。
但是许远哲一来哄馀越，馀越就心软了，也生气不起来。
他心疼许远哲，所以才想做那样的事情，对他来说确实是举手之劳，也没有办法感受和体会许远哲的心情。
抱了馀越很久，许远哲松了手。
他稍微往后撤了撤，半蹲在馀越面前，在昏暗的灯光下，望着馀越。
馀越看着许远哲那双漆黑得仿佛可以将人吞下去的眼眸，也跟着有些晃神。
许远哲的声音很低，“亲一个，好不好。”
馀越的喉结动了动。
最后，他从嗓子里很含糊地“嗯”了一声，耳朵带着些不明显的粉红，轻轻凑了过去，吻住许远哲的唇。